第186章 锦鲤池的卦象

第186章 锦鲤池的卦象

清晨的薄雾像一层半透明的纱幔笼罩着陈家老宅,叶徽站在锦鲤池边的青石板上,脚下传来沁凉的湿意。池面平静如镜,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十几尾红鲤在水下游弋,偶尔浮上水面,漾开一圈细密的涟漪,很快又归于平静。

陈墨站在他身后三步远的地方,脖子上缠着一条淡紫色丝巾,遮住了那道淡红色的勒痕。她的脸色仍然苍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影,显然昨夜并未睡好。晨风吹动她鬓角的碎发,在阳光下泛着浅棕色的光泽。

"爷爷从不肯让人靠近这个池子。"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像是被什么掐住过喉咙,"小时候我想喂鱼,被他罚跪了一整晚。"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丝巾边缘,指节微微发白。

叶徽没有回头,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倒出一把鱼食在掌心。那些暗红色的颗粒散发着淡淡的腥甜气味,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香。他将鱼食轻轻撒入池中,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鱼群立刻聚拢过来,红鳞在晨光中闪烁,像是一池流动的火焰。奇怪的是,这些鱼并不争抢食物,而是排成某种特定的队形,有条不紊地吞食着。它们的游动轨迹带着某种诡异的韵律,仿佛遵循着某种古老的法则。

金丝猴蹲在假山上,尾巴轻轻摆动,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水面:"鱼在走卦。"它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到什么。

叶徽眯起眼。确实,鱼群的游动轨迹并非杂乱无章——它们时而排成一条直线,时而绕成圆形,甚至会在某个位置突然转向,整体呈现出一种精妙的规律性。更诡异的是,当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水面上时,那些涟漪竟然隐约组成了某种图案。

"这是..."

"先天八卦。"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叶徽转身,看到一位穿着灰色长衫的老者站在廊下,手中拄着一根乌木拐杖。老人约莫八十上下,须发皆白,但腰背挺直如松,一双眼睛炯炯有神,丝毫不见浑浊。他的长衫下摆沾着些露水,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光点。

"吴伯。"陈墨微微欠身,动作恭敬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您怎么来了?"

被称作吴伯的老人缓步走近,拐杖点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嗒嗒"声。那声音很有节奏,像是某种古老的计时器。"老爷让我来看看池子。"他的目光落在叶徽脸上,停留了几秒,瞳孔微微收缩,"这位就是叶先生吧?"

叶徽点头致意,同时注意到老人的左手小指缺了一截——和古玩店老板同样的残缺,只是切口更加整齐,像是被利刃一刀斩断。断口处的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青灰色,仿佛被什么腐蚀过。

吴伯走到池边,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布袋,布料是罕见的暗红色,上面用金线绣着一个古怪的符号。他解开袋口的细绳,抓出一把暗红色的粉末,动作熟练地撒入水中。那些粉末遇水即溶,将一小片池水染成了淡红色。

鱼群立刻躁动起来,游速加快,队形也变得混乱。有几尾鱼甚至跳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道银亮的弧线,又重重落回水中,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池边的青苔。

"朱砂?"叶徽问,鼻尖捕捉到一丝熟悉的矿物气息。

吴伯略显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叶先生好眼力。"他收起布袋,细绳在枯瘦的手指间灵活地打了个结,"这是老爷吩咐的,每日辰时都要撒一次。"他的目光扫过池面,在看到那尾最大的红鲤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叶徽蹲下身,指尖轻触水面。池水冰凉刺骨,完全不似这个季节该有的温度。更奇怪的是,当他的手指没入水中时,最近的几尾锦鲤突然静止不动,鱼眼直勾勾地盯着他,鳃盖开合的速度明显放缓,像是在屏息观察。

"这些鱼养了多久?"叶徽收回手,水珠顺着他的指尖滴落,在青石板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吴伯的拐杖在地上顿了顿,发出沉闷的声响:"从我记事起就在了。"他看向池水,眼神变得悠远,像是透过水面看到了遥远的过去,"老爷说,这是陈家的'风水眼'。"他说这话时,嘴角微微抽动,像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叶徽注意到其中一尾最大的红鲤始终没有靠近,而是在池心处缓缓游动。它的鳞片比其他鱼更加鲜艳,背鳍上有一道金色的纹路,形状像是一把倒悬的剑。当它游过阳光照射的水域时,那道金纹会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让人不敢直视。

"那条鱼..."

"别盯着它看!"吴伯突然厉声喝止,拐杖重重敲在地上,震得假山上的碎石簌簌落下。他的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惊飞了屋檐下的几只麻雀。

陈墨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半步,脚跟踩到一块松动的石板,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叶徽却依然注视着那尾鱼,发现它的眼睛竟然是琥珀色的,和金丝猴的一模一样,瞳孔在光线变化时会收缩成一条细线。

猴子突然从假山上跳下来,落在叶徽肩头,湿润的鼻尖几乎贴到他耳廓:"鱼肚子里有东西。"它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吴伯的脸色变了,原本就苍老的面容瞬间又老了十岁:"畜生胡说八道什么!"他举起拐杖就要打,乌木杖头在空中划出一道黑影。叶徽侧身挡在猴子前面,拐杖擦着他的衣袖掠过,带起一阵凉风。

"吴伯息怒。"叶徽平静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它只是顽皮。"他的手指在袖中微微一动,一枚铜钱无声地滑入掌心。

老人重重哼了一声,转身走向廊下,背影僵硬得像块木头。他的拐杖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曲折的回廊深处。陈墨犹豫片刻,低声道:"吴伯是爷爷最信任的管家,在陈家待了六十多年。"她的目光追随着老人离去的方向,"从我曾祖父那辈就开始侍奉陈家。"

叶徽望着老人远去的背影,又看看池中游弋的锦鲤,突然问道:"你爷爷最近一次来这个池子是什么时候?"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仿佛能直达人心最深处。

陈墨思索片刻,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丝巾:"三天前。"她的声音突然变得更轻,"就是...就是佛珠断线的那天晚上。"说到"佛珠"二字时,她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脖子上的丝巾,指尖微微发抖。

金丝猴的尾巴缠上叶徽的脖子,毛茸茸的触感带来一丝暖意:"鱼群在变阵。"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警觉。

果然,池中的锦鲤开始重新排列,首尾相接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只有那尾背有金纹的大鱼依然在圆心处静止不动。更诡异的是,水面竟然开始浮现出淡淡的纹路,像是有人用无形的笔在上面勾画着什么。那些纹路越来越清晰,最终形成了八个不同的符号。

叶徽瞳孔微缩——那是卦象!

鱼群组成的圆形是太极,而水面的纹路正在形成八卦的图案。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卦象依次浮现,然后又迅速消失。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尾静止的大鱼所在的位置,恰好是卦象中的"死门"。

"坤位...死门..."叶徽喃喃自语,手指在袖中掐算着什么,"有人在用活物布阵。"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陈墨不明所以,向前迈了一步,绣花鞋的鞋尖几乎碰到池边的青苔:"什么意思?"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安,眼睛不自觉地看向那尾奇怪的大鱼。

叶徽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伸手入水,快如闪电地抓向那尾金纹大鱼!他的动作如此之快,以至于带起了一道残影。指尖破开水面时,竟然没有溅起一滴水花。

水花四溅的瞬间,整个池子突然沸腾起来!所有的锦鲤疯狂跳跃,拍打水面的声音如同暴雨。那尾大鱼却异常灵活,一个摆尾就躲开了叶徽的手,鱼眼中闪过一丝人性化的讥讽。它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妖异的金光,背鳍上的剑形纹路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

吴伯闻声赶来,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衣的保镖。老人见状大惊失色,脸上的皱纹因为惊恐而扭曲:"住手!你不能——"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话音未落,叶徽已经再次出手。这次他的指尖划过鱼背,带起一串血珠。令人震惊的是,那血不是红色的,而是泛着诡异的金色!那些金色的血珠在水面上漂浮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沉入水底,像是有生命一般避开了其他游动的鱼。

大鱼吃痛,猛地潜入水底。与此同时,整个池水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面的八卦图案扭曲变形,最后竟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汉字——

"逃"。

那个字只存在了短短几秒,就被漩涡吞噬。但就在它消失前的瞬间,叶徽分明看到字的最后一笔像是一条尾巴,轻轻摆动了一下。

吴伯面如死灰,拐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停在陈墨脚边。陈墨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随时会晕过去。她的丝巾不知何时松开了,露出脖子上那道狰狞的勒痕,在晨光中泛着不自然的红光。

金丝猴的毛发全部炸开,尾巴膨大得像把刷子:"它在警告我们!"它的声音尖锐刺耳,在空旷的院子里回荡。

叶徽盯着那个渐渐消散的字,突然明白了什么。他转向陈墨,声音低沉而急促:"你爷爷在哪里?现在,立刻带我去见他。"他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琥珀色,和金丝猴的一模一样。

陈墨还未回答,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接着是保镖惊慌的喊叫:"老爷!老爷您怎么了?"那声音由远及近,最后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尖叫。

吴伯浑身一震,踉跄着朝声音方向跑去,连拐杖都顾不上捡。叶徽和陈墨对视一眼,立刻跟上。穿过两道回廊,他们来到陈鸿儒的书房外。房门大开,几个保镖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脸色惨白如纸。

叶徽挤进去,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陈鸿儒仰面倒在太师椅上,双眼圆睁,嘴巴大张,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东西。他的右手死死抓着胸口,指缝间露出一截红绳——正是那串已经断开的紫檀佛珠。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老人的腹部诡异地鼓胀着,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时不时顶起一个小包,又迅速消失。那些凸起的形状,隐约像是一条游动的...鱼。

吴伯跪倒在主人身旁,老泪纵横:"老爷!老爷您醒醒!"他的手指颤抖着去探陈鸿儒的鼻息,却在即将触到时猛地缩回,像是被什么烫到了。

叶徽上前一步,突然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他低头看去,发现地板上有一滩水渍,里面混着几片细小的鱼鳞,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金色。那些鳞片的边缘异常锋利,像是被精心打磨过的刀片。

金丝猴跳到书桌上,尾巴不安地摆动:"那东西...钻进他身体里了。"它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话,眼睛死死盯着陈鸿儒鼓胀的腹部。

陈墨双腿一软,扶住门框才没有跌倒:"爷爷...爷爷他..."她的声音支离破碎,眼泪无声地滑过脸颊。

叶徽深吸一口气,伸手探向陈鸿儒的颈部动脉。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到皮肤的瞬间,老人的眼睛突然转动,直勾勾地看向他!那双眼睛里,已经没有了人类的瞳孔,取而代之的是一对琥珀色的、冰冷的鱼眼。

鱼眼眨了一下,然后陈鸿儒的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绝非人类所能做出的诡异微笑。他的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有一池水在体内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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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世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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