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世间没有后悔的药
西方，偏僻的小村落，一辆马车缓缓停驶在产婆馆门前，豪华贵气的马车与这偏僻的小村落显得格格不搭，几名产婆从馆内走出来，一见生意上门，且对方又是名大户人家，各个眉开眼笑，准备迎接生意。
马车上一名朴素穿着的婢女率先下来，接着小心翼翼搀扶车上的主子。
“王妃，这里刚下过雨，地面滑，你小心些。”婢女提醒，直到颜碗柔站稳脚步，这才松开王妃，满脸好奇地望了望四周，最后落在前方的产婆馆以及门口边的几位产婆，她顿时有些疑惑，“王妃，你不是跟王爷说要来西方探望亲戚，怎么来产婆馆，莫非，王妃家的亲戚住这里？”
事隔将近三年，算算，那个孩子也快三岁了，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只怕孩子永远不会回来了。
“姑娘……？”颜婉柔哽咽呢喃，泪水越落越凶猛，孩子不见了，那名姑娘为什么要这么狠，要偷抱走她的孩子，让她找不到自己的女儿呢？
见状，颜婉柔忍下内心的激动，小步伐地靠近当年替她接生的产婆。
“你混说什么！”项拓漓斥喝，狠狠瞪着不肯妥协的弟弟。
小芬不明白王妃与产婆说了什么，但也不多问，望着阴郁的天空，她忍不住提醒，“王妃，咱们该赶路回南漾国了，府里小郡主不能离开你太久。”
心疾？！
“后日我跟莫仇会启程前往冰国，皇宫里的一切就托付给你了，我会尽快将白须神医带回宫的，二哥，辛苦你了。”项拓夜也不管项拓漓愿不愿意，此刻，他将尊贵的身分交给项拓漓后，不禁也感到无比轻松。
“那你呢？”项拓漓复杂地盯着神态自若的项拓夜，只见他轻笑几声，喃喃自语，“我……自有自的去处，在你决定公开遗诏那刻起，你就是皇帝，我……继续当我的鬼王，鬼寨里的鬼王。”
“孩子怎么了？产婆，你说话啊！孩子是不是出事了？”望着产婆脸上为难的表情，颜婉柔整颗心拧得很疼，情绪显得有些激动，“我的女儿呢？你们把我的女儿怎么了？”
项拓漓长长一叹，也不再说什么，看来，除非心瑶安然无恙的归来，否则项拓夜心中的恨与伤，是一辈子无法抚平的。
“夫人，不是我们，当年你娘亲将孩子托给我们时，我们也有全心全力照顾孩子，可……可孩子不小心让人偷抱走了，我们找也找了，寻也寻了，甚至连官都报了，可……可救示没有孩子的下落。”产婆说的很为难，也感到深深的愧疚。
项拓夜不急，直到将碗中的肉粥喂完，拿起帕巾擦了擦欢儿的嘴巴，这才起身，将空碗放到一旁桌上，“都快一个月了，白须神医这么有名，怎么会找不着？”
“还有事？”项拓夜敏锐察觉项拓漓的反常。
“小芬，本王妃记得前方不远处有家客栈，他们家的紫苏糕饼挺好吃的，本王妃许久没吃了，你去帮本王妃买买。”颜婉柔将婢女支开，眼看婢女走远，马车的车夫也拉着马到一旁休息。
白心瑶听得迷迷糊糊，不太明白神医的意思，“白须爷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夫人，实在抱歉。”产婆愧疚极了，毕竟孩子是在他们手上弄丢的，他们也是有责任，可孩子已经失踪多年了，他们根本找不回来。
“我们只知道是一名姑娘，当年她生下死胎，后来抱走孩子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了……”产婆说的好无奈，若她知道对方的背景，早就上门去要孩子了，岂会搞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白心瑶知道龙玄担心她，也知道自己拗不过他的坚持，无奈点头再次答应他，她尽量，尽量不去想女儿，可是……好难好难啊！
“朝中元老们上奏不下十次，全要你立新后。”项拓漓说着。
龙玄目送神医离开，急忙回到椅子旁，忍不住叹气，“你不是答应我暂且不去想欢儿的事，会好好养病吗？怎么还胡思乱想？”
项拓漓眉心拧得很紧，突然抓起项拓夜的左手，打算将遗诏塞回给他，“这个位子我……”
白须神医收回她身上几个穴位的针，不耐烦念了念，“谁叫她有严重的心疾，小伙子，老夫可得说清楚，当初答应你的条件，只替这ㄚ头解寒毒，至于她身上的心疾，老夫可不管。”
她只希望自己赶紧康复，然后回到大陆寻找女儿的下落。
然，项拓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可能，要不是秦相天，瑶儿怎么会失踪，欢儿又怎么会重伤昏迷不醒，这笔帐，本王要从秦舞儿身上讨一辈子！”
听闻，颜婉柔差点晕倒，产婆脸色大变，急忙扶稳她，“夫人，既然当年你们不要那个孩子，如今又来找孩子做什么？孩子让人偷抱走也好，至少她会有人疼，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人，没娘没爹的，多可怜啊！”
“可你是皇帝，是咱们北天皇朝的天子，自古以来，有哪个皇帝没有生儿子的，你不该只为自己想，还得为全天下百姓着想，没有皇嗣，将来谁要继位？”项拓漓继续说道，虽然这个问题对项拓夜很残忍，毕竟心瑶才失踪半年，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项拓夜岂会有心情宠幸别的女人，甚至让别的女人生孩子。
冰国，雪山。
“够了──！”项拓夜听到整个脑袋快炸了，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有白心瑶有资格生，他答应过瑶儿，他不会再碰其他女人，就算他是皇帝也一样。
皇宫，承阳宫密室，项拓夜小心翼翼的替昏迷不醒的欢儿擦洗脸，接着又拿起一旁炖烂的肉粥，一勺一勺小口的喂入欢儿的嘴巴里。
听闻，项拓夜的脸色果然如他预料般，变得有些难看，他又继续说下去，“三弟，心瑶失踪已经半年了，你膝下也就欢儿跟晴儿两位公主，别说朝中元老们极了，就连母后及皇祖母也跟着急了，别忘了你是皇帝，若心瑶一天不回来，难道你打算一辈子不生儿子？”
龙玄担忧地望了望满身大汗的白心瑶，忍不住又追问，“她有什么心疾，要不要紧？”
然，产婆在听到她的要求时，面露难色，“这位夫人，当年孩子……孩子她……”
“听说白须神医最后一次出现的地方是南漾国，我派了一批人前往南漾国找，可还是没下落，看来，白须应该离开南漾国了。”项拓漓淡淡一提，望着项拓夜阴郁的脸庞时，脸色也跟着凝重了起来。
“你离宫后，秦舞儿那……你打算怎么处置？”项拓漓突然想到秦跪非的问题，自从秦相天伤害心瑶与欢儿后，项拓夜对秦舞儿的恨意也就更深了，都折磨了大半年，舞贵妃此时此刻生不如死，确实有些可怜。
一提起秦舞儿，项拓夜脸色一沉，脑中海海秦相天伤害瑶儿与欢儿的画面，顿时怒气涌上，“将她送往奴隶市场，本王要她一辈子生不如死，这是秦舞儿与秦相天欠瑶儿的。”
颜婉柔点头，命小芬先到马车旁等她，她将视线转回产婆脸上，“孩子你继续找，一有消息，马上派人到南漾国的槿王府找我，产婆，麻烦你了。”说完，她塞了两块银定子给产婆，算是给她的劳力费。
“秦舞儿的事先不说了，对了，心瑶坠崖的事，我听说南宫槿知道此事后非常火大，江湖不比皇宫安全，南宫槿一向视你为眼中钉，心瑶出事，只怕他对你的恨更深了，你自己在外得小心一些。”项拓漓提醒，对于南宫槿，他实在有些担忧，特别是心瑶坠崖后，他怕南宫槿会暗地里对项拓夜下手。
“不管神医是否回雪山，为了欢儿，也为了瑶儿，朕都得亲自上雪山一趟。三哥，欢儿暂时托付给你照顾，朕会让莫痕留下来协助你，至于皇帝的身分……”话一顿，项拓夜从欢儿枕下拿出遗诏，交给错愕不已的项拓漓，“这个位子本来就是你的，这份遗诏才是先皇真正的决定，二哥，若你准备好了，便可随时拿出遗诏。”
她思念了近三年的女儿，原以为今天能见到面，没想到女儿早就失踪了，她再也找不回她了，再也见不到她可怜的孩子了。
颜婉柔伤心欲绝，哽咽问着：“抱走孩子的人是谁，你们清不清楚她的背景？”
当年白心瑶承受丧子之痛，情绪不稳的偷抱走孩子，她想，白心瑶应该会好好对待那名孩子才对，这样也好，至少孩子有爹娘疼，总比当孤儿来得好吧！
“我无法不去想。”白心瑶虚弱地接过他递来的湿巾，擦掉脸上的汗水，“妖孽，疗程已经一个多月了，还要多久才能完全清除我身上的寒毒？”
项拓漓不喜欢他的自暴自弃，声音冷如冰，“三弟，这世间没有后悔的药，如今你已经成了皇帝，就该好好振作起来，你已经失败一次了，难道还想失败第二次。”
“你也知道，这事不能急，神医说了，你要再这么忧思重重，他可不救你了，瑶瑶，暂且不去想欢儿的事，专心养病，等寒毒清完，确定你没事后，我马上带你回去寻找欢儿的下落。”龙玄说着。
产婆贪财的收下银子，眉开眼笑，连连保证，“王妃放心，一有消息，我会亲自上王府找你的，天雨路滑，槿王妃慢走。”
项拓夜苦涩笑了笑，摇着头，“不了，没有瑶儿在身边，这里对朕来说只不过是个牢笼。”话一顿，他扭头，对上项拓漓复杂的眸光，“二哥，白须神医离开了南漾国，朕猜想，他有可能回雪山。”
“是，是一名年轻的姑娘，年纪看起来跟夫人你差不多。”产婆仔细回想白心瑶的模样，将她的五官一五一时描绘给颜婉柔听，可光想像根本猜不出真实的容貌，产婆又说：“夫人，你也别伤心难过了，整个天下就这么大，相信我们会在预见那名姑娘的，只要那名姑娘出现，我定能认得她，到时也会替你讨孩子，你别担心了。”
白心瑶瘫软了身子，一点力气也使不上，额头布满细密的汗珠，大口大口喘息着。
产婆浑身一震，没料到眼前的夫人居然是王妃，糟了糟了，莫非失踪的孩子，是王爷的女儿，那不就是个小郡主，要是王爷追究下来，只怕他们产婆馆里的每个人，脑袋都不保了。
他当人家的丈夫当得这么失败，难不成，他连当北国的皇帝都要失败吗？
“产婆，你还记得我吗？”颜婉柔拉着产婆到角落处，望着产婆一脸茫然，显然未认出她，她不禁有些焦急，“两年多前，我娘亲带我来这里生产，当时我生的是女儿，可后来娘亲将我的女儿丢给你，你记起来了吗？”
白心瑶浑身烫得吓人，静静坐在椅子上，身上各大穴位插满了针，她呆愣地看着神医快狠准下针，不一会儿，一股寒气窜遍她的五脏六腑，逼得她反射性想运内力压吓体内那股寒气，突然……
龙玄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见白心瑶额头上的汗水越流越多，他急忙用袖袍替她擦干，“今天的汗怎么流这么多？”
***
话未说完，项拓夜轻而易举挣脱，不肯接受他送回来的遗诏，淡淡笑说着：“二哥，如今瑶儿下落不明，在还没找到瑶儿前，我真的没心情管其他事，为了北国好，也为了百姓好，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接下这份遗诏。”
“三弟，冤冤相报何时了，秦舞儿已经疯了，不如放了她吧，也算是替欢儿与心瑶积阴德。”项拓漓淡淡一提。
听到颜婉柔的话，产婆脸色刷白，一下子就想起是谁了，当年白心瑶诡异的生产经历，至今整家产婆馆内的所有产婆都印象深刻，而当时她还接生了另一名姑娘，对方还将孩子丢给她处里，这么大的事，她岂会不记得。
“小伙子、臭ㄚ头，老夫现在有个任务交给你们……”神医淡淡提着，“臭ㄚ头的疗程只剩最后两个阶段，可偏偏老夫这里没有寒毒的药引，所以呢……”话一顿，眼看龙玄脸色阴郁，显然不太相信他的话，他忍不住回瞪她一眼，“小伙子，别不信老夫，总之呢，臭ㄚ头身上的寒毒要解，就得有药引，现在就看你们两人的能力了。”
当年那名女孩，早让白心瑶那个怪胎偷抱走了，至今仍下落不明。
认出产婆后，颜婉柔近乎冲动的想冲向前追问产婆孩子的下落，可她知道，当年她未婚生子的事，不得让其他人知道，就连身旁最贴身的婢女也一样，否则这件事传入南宫槿耳里，只怕不止她遭殃，就连整个颜家也会因为这件事受到牵连的。
“除了瑶儿，谁也没有资格。”项拓夜毫不犹豫驳回他的问题。
既然产婆误以为孩子是王爷的女儿，她也只好将计就计，如此一来，刚刚讨论的事，产婆肯定不敢透露不点风声，这样不但能继续寻找女儿，还能瞒过南宫槿。
产婆都这么说了，颜婉柔就算再怎么伤心，再怎么心痛，也别无选择了，她擦了擦眼，点头，这时，小芬买了紫苏糕点回来，眼尖发现王妃眼睛红红的，脸颊上还有一些未干的泪痕，不禁有些讶异，“王妃，你哭了，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欺负我们王妃？”
“这个问题今天不解决，明天同样要解决，三弟，你自己好好想想，如果心瑶在这里，或许她会同意我说的话。”
“你不会是想……”项拓漓隐约能猜到项拓夜内心的想法，见他点头，他脸色一变，急急驳斥，“不成，雪山在冰国，你离开皇宫前往冰国，那朝中的事怎么办？你是皇帝，若不上朝会出大乱子的。”
似乎料到产婆内心的恐惧，颜婉柔擦干脸颊上的泪水，轻声说着：“你别担心，刚刚跟你说的话，不许透露出去，否则真要出了事，我也保不了你。”
“臭ㄚ头，把内力给老夫收起来，再冷你也得忍，你要敢运内力，老夫当场毙了你！”神医气得吹胡须瞪眼，费了这么大的功夫，他可不能让白心瑶坏事。
颜婉柔一颗心悬得紧紧，特别是看到门口其中一名产婆时，心脏几乎要从嘴巴里跳出来，那名产婆她永远不会忘记，正是当年替她接生的产婆。
方僻马缓准。“朕没有乱说，自从瑶儿失踪后，朕每天每夜都在想，是不是当初朕没有登上皇位，朕与瑶儿还能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的油走江湖？”项拓夜来到床榻旁，挨着床榻边坐下，伸手轻握住欢儿冰冷的小手心，嘶哑呢喃，“朕连一个丈夫都当得这么失败，又有什么能力去掌管天下。”
突然，密室的门打开了，项拓漓从外头走来，眼看项拓夜日渐憔悴，不禁又怒又心疼，他来到床旁，项拓夜未回头，继续喂着欢儿吃饭，淡淡一提，“让你找的人，找到了吗？”
傍晚，煮了一桌丰盛的饭菜，白须神医吃的津津有味，嘴里还是习惯性吐槽了几句，白心瑶与龙玄早已习惯神医的批评，倒也不以为意，安安静静吃饭，就在这时候，神医突然重重放下碗筷，他们一愣，正想问话，神医早一步开口了。
“太好了，你总算想起我了，产婆，当年那个孩子，可还在你们这里，我想见见女儿，你将女儿带出来给我瞧瞧，可好？”颜婉柔心急问着，一想到等等就能见到自己思思念念的女儿，她整颗心噗通噗通跳的很厉害。
“不会，瑶儿不会赞同你说的话，瑶儿这么爱朕，她的心眼小，容不得朕碰其他女人，二哥，朕答应过瑶儿，绝不背叛她，这件事到此为止，朝中元老若真看不惯，大不了朕退位，将这个位子让给其他能生儿子的人。”项拓夜不停揉着发疼的额鬓，心气浮躁。
鬼王？！
“没有。”项拓漓简单两个字，算是回了他的问题。
“不，我从来没想过要遗弃孩子，她是我的女儿，我怎么可能不要她──！”颜婉柔泪水滚滚而落，伤心的眼眸一抬，伸手紧紧抓住产婆的胳膊，激动吼着：“你怎么可以把孩子弄丢，那是我的孩子，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大意！？”
项拓漓深手颤抖的手，接下真正的遗诏，他打开来，震愕的瞪着遗诏上的内容，传位于二皇子──项拓漓。
听闻，白心瑶吓得赶紧将蠢蠢欲动的内力压下，五脏六腑冷热交替，让她好难受。
“心疾当然严重了，茶不思饭不想，俗话说，心病需要心药医，她有什么心疾老夫是不知道，但这心药呢，老夫可没有哦！”神医不停念着，将最后几根针收回，结束了今日的疗程。
“臭ㄚ头，以后药浴时，你要再敢忧思重重，看老夫还要不要救你！”神医警告着，话并没有说的太明白，可龙玄与白心瑶已经清楚明白神医话中的意思。
听到南宫槿三个字，项拓夜脸色越发阴郁，但还是点了点头，不想让项拓漓太担心，“嗯。”
项拓漓复杂地望着项拓夜的背影，遗诏捏在他拳头中，完全变形。
上了马车，颜婉柔复杂地望了整座产婆馆一圈，内心百感交集，缓缓放下窗帘，马车缓缓驶动，朝南漾国方向返回。
“我想起来了，原来是你，夫人，你怎么又回来了？”产婆问着，心头隐约觉得不安，不断暗暗祈祷颜婉柔不是回来要孩子的。
“小伙子，你多年来油走江湖，东云国你应该很熟悉吧！”神医提问。13acV。
听闻，龙玄浑身一震，就连白心瑶也微微讶异，东云国？那不是珍云郡主的国家吗？白须爷爷这么问，莫非，他刚刚说的任务是要前往东云国一趟。
“白须爷爷，你不会是要我们前往东云国取药引吧？”白心瑶小小声问着，心脏的节拍不自觉加快，如果能前往东云国，那么在回来的路程上，她可以顺便到马车出事的地点看看，说不准会有欢儿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