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黄昏

南荒边境，血色黄昏。

都灵儿的手颤抖着按在月华腹部，桃花妖火与天罗镜碎片的光芒交织，将二人笼罩在一片粉蓝色的光晕中。月华的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却始终带着释然的微笑。

"快...灵儿..."月华咬着牙催促，"镜片要暴走了..."

都灵儿泪如雨下，却知道不能再犹豫。她深吸一口气，全力催动体内桃花本源。妖火顺着她的手臂流入月华体内，如同一把无形之刃，缓缓剥离与血肉相连的镜片。

"啊——！"月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身体剧烈抽搐。鲜血从她嘴角溢出，染红了都灵儿的衣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从天而降，轻柔地笼罩住二人。雪花凭空出现，在炎热的南荒边境飘落，每一片雪花都带着安抚灵魂的力量。

"雪落无声，魂归有处。"

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都灵儿抬头，看到一名白衣女子踏雪而来。她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面容清丽绝俗，眉心一点雪花印记，乌黑长发用一根白色丝带松松挽起。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如月华般清冷，却又带着慈悲。

"容雪大人！"都灵儿惊呼，认出了这是她最信任的部下之一，平日里负责南荒情报网的容雪。

容雪微微颔首，跪坐在月华另一侧，将手轻轻放在月华额头："辛苦了，月华姑娘。接下来交给我吧。"

她的手掌泛起柔和白光，月华的痛苦似乎减轻了些。都灵儿震惊地发现，容雪施展的并非妖术，而是...神术！

"你到底是..."

容雪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专注地引导着都灵儿的力量："继续剥离镜片，但跟着我的节奏。三浅一深，不要急。"

都灵儿按她所说调整妖力输出，果然，镜片的剥离变得顺畅许多。月华的呼吸也渐渐平稳，虽然脸色依然惨白如纸。

"容雪...大人..."月华虚弱地睁开眼，"原来您一直..."

容雪温柔地拭去她额头的汗水："嘘，省些力气。镜片马上就出来了。"

随着最后一丝妖力注入，一块巴掌大的天罗镜碎片终于从月华体内缓缓升起。它不像寻常镜子那般澄澈，而是内部似有云雾流转，偶尔闪过几幅模糊画面。

月华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身体却开始迅速衰弱。都灵儿慌忙抱住她："月华！坚持住！我带你去找医仙！"

月华摇摇头，颤抖的手抚上都灵儿的腹部："保护...孩子...他将是..."话未说完，她的手突然垂下，眼中光芒消散。

"月华！月华！"都灵儿抱着表姐的尸身痛哭失声。

容雪静静等待了片刻，才轻声道："她走得很安详，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都灵儿抬起泪眼："你早就知道会这样？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容雪不闪不避地迎上她的目光："若你提前知晓，还会允许月华这么做吗？"

都灵儿语塞。是的，如果知道取出镜片需要月华的性命，她宁可另寻他法。

"你是谁？"都灵儿声音嘶哑，"真正的你是谁？"

容雪指尖轻点自己眉心，雪花印记顿时大放光明。她的形象开始变化，白衣化作神袍，面容更加庄严神圣——分明就是天神容若的模样，却又比南海相遇时更加年轻鲜活。

"我是容若的一缕分魂，三千年前奉命转世为妖，潜伏南荒等待时机。"容雪——或者说容若分魂——平静地解释，"我的任务是确保桃花血脉不断，并在关键时刻引导神器归位。"

都灵儿想起什么："所以你一直在我身边..."

"从你三百岁初掌南荒开始。"容雪点头，"我看着你一步步成长，成为今天的南荒之主。"

她伸手接过悬浮在空中的天罗镜碎片，轻声道："现在，让我们完成月华用生命换来的使命吧。"

##镜中真相

容雪将天罗镜碎片平放在掌心，示意都灵儿也伸出手。

"滴三滴心血在镜面上。"她指导道。

都灵儿毫不犹豫地划破指尖，三滴蕴含着桃花本源的鲜血滴落在镜片上。镜面顿时泛起涟漪，如同被打破平静的湖面。

"看进去，"容雪的声音变得空灵，"看进镜子的灵魂。"

都灵儿凝视镜面，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人被吸入镜中世界。四周景象扭曲变幻，最终定格在一处古老的祭坛前。

祭坛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与她容貌相似的女子（想必就是桃花谷主桃夭），另一个赫然是年轻时的夜无殇！但与现在阴鸷可怖的形象不同，那时的夜无殇眉目清朗，甚至带着几分正气。

"师兄，你真的决定了吗？"桃夭声音颤抖，"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了。"

夜无殇苦笑："师尊被黑暗腐蚀，三界危在旦夕。总要有人去做那个'恶人'。"

"可吞噬黑暗本源意味着你也会..."

"我知道后果。"夜无殇打断她，眼神坚定，"但我有控制之法。只要五方神器在手，我就能将黑暗封印在自己体内，而不被其控制。"

桃夭泪流满面："让我帮你..."

"不，你的任务是保管好这个。"夜无殇取出一面完整的镜子递给她，"天罗镜一分为二，一半记录真实，一半编织幻象。若我失败...就用真实之镜找到能彻底消灭黑暗的人。"

画面突然跳转。都灵儿看到夜无殇确实成功将黑暗本源封入自己体内，但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眼神越来越阴郁。终于有一天，他偷袭了桃夭，夺走了半块天罗镜...

"不！"都灵儿惊呼出声，从幻境中挣脱，"夜无殇他...曾经是好人？"

容雪神色复杂："夜无殇本名夜岚，是上古时期最杰出的天神之一，也是容若的师兄。他为救三界而自愿成为黑暗容器，却最终被腐蚀。"

她轻抚镜面："这半块是'真实之镜'，记录着夜无殇的弱点。而被他夺走的那半是'幻象之镜'，能扭曲现实。"

都灵儿脑中灵光一闪："所以夜无殇要用永恒之井污染三界...其实是为了..."

"完成当年未竟之事。"容雪点头，"只是他现在已经完全被黑暗控制，方法变成了毁灭而非拯救。"

都灵儿突然按住腹部，一阵剧痛袭来。容雪连忙扶住她："怎么了？"

"孩子...他在动..."都灵儿脸色苍白，"好像对镜子的力量有反应..."

容雪眼中闪过一丝惊喜："神妖混血...对了！桃夭谷主当年留下的预言中提到过，'光暗交织之血将唤醒真正的救世之力'！"

她将镜子贴近都灵儿腹部，果然，镜面泛起前所未有的金光。一段隐藏的记忆被激活了——桃夭站在祭坛前，手中捧着一个小小婴儿。

"记住，孩子，"桃夭对着婴儿轻语，"当黑暗再临时，你的后裔中将诞生一位同时拥有天神与妖族血脉的子嗣。只有他/她能真正净化黑暗本源，而非仅仅封印..."

记忆中断，都灵儿和容雪震惊地对视。

"所以单纯集齐五方神器还不够，"都灵儿恍然大悟，"还需要我腹中孩子的力量？"

容雪正要回答，突然神色一变，抬头看向天际："他来了！"

一道金光划破长空，落在二人身旁——是锦白！他面色焦急，看到都灵儿无恙才松了口气，随即注意到月华的尸身和悬浮的天罗镜碎片。

"发生什么事了？"锦白单膝跪在月华身旁，声音发紧。

都灵儿哽咽着简单解释了经过。锦白听完，一拳砸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该死！我该早点赶到的！"

容雪冷静地打断他们的悲痛："陛下，娘娘，现在不是悲伤的时候。夜无殇已经察觉天罗镜被激活，他正在加速污染永恒之井。"

她将镜片递给锦白："您也需要滴血认主。只有天帝与桃花后裔共同认可，才能完全激活真实之镜的力量。"

锦白照做，他的金色神血与都灵儿的桃花血在镜面上交融，形成一幅微型三界地图，其中五个光点格外明亮——正是五方神器的位置！

"人皇剑在大周皇陵，"锦白立刻辨认出来，"海心泪在江风那里，地脉根..."

"李桃良大人应该已经取得。"容雪接话，"至于最后一件..."

都灵儿按住腹部："是我们的孩子。"

锦白猛地抬头："孩子？"他的目光落在都灵儿平坦的腹部，震惊、喜悦、担忧等情绪接连闪过。

都灵儿握住他的手："月华临终前说的...我们的孩子将是三界的希望。"

锦白深吸一口气，压下个人情绪："所以现在我们需要集齐所有神器，前往永恒之井。"

"不止如此。"容雪严肃道，"根据镜中记忆，单纯封印已经不够了。必须有人携带神器力量进入永恒之井深处，彻底净化黑暗本源。"

三人陷入沉默。这意味着，执行者很可能有去无回。

"我去。"都灵儿和锦白异口同声。

容雪摇头："恐怕只有同时具备天神与妖族血脉的人才能做到...也就是..."

都灵儿护住腹部："不！我不会让未出世的孩子冒险！"

锦白握住她的手："灵儿，冷静。一定还有其他方法..."

容雪正要说话，突然身体一晃，脸色变得苍白。她的身影开始变得半透明，仿佛随时会消散。

"容雪？"都灵儿扶住她。

"我的时间不多了。"容雪苦笑，"分魂无法长时间离开本体。听着，你们必须立刻行动。我已经联络了江风和李桃良大人，他们正带着神器赶往天界。"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雪花形状的玉佩交给都灵儿："遇到危险时捏碎它，我的本体会感应到。"

锦白点头："多谢。我们现在就..."

话音未落，远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一股熟悉的黑暗气息迅速逼近。

"夜无殇的分身！"容雪脸色大变，"快走！我来拖住他！"

都灵儿不肯："你已经这么虚弱了..."

"这是我的使命！"容雪突然提高声音，眼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三千年前我未能阻止师兄堕入黑暗，今天绝不会再失败！"

她双手结印，一道冰墙拔地而起，将都灵儿和锦白推向远方："记住，永恒之井见！"

最后的画面是容雪独自面对汹涌而来的黑暗，白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如同一朵傲雪绽放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