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冰裳穿越雁回时(六)
"惜文,看着我。"宇文长安看着阮惜文的目光如一滩死水一般心中一痛,"这些年我一直在查一件事——恩师当年的案子,是被人诬陷的。"
阮惜文浑身一颤,像是被闪电击中。她目光聚焦,眼中死水般的平静被瞬间撕裂。
"你说...什么?"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宇文长安能感觉到手中单薄身躯的剧烈颤抖,但他必须说下去:"我找到了当年刑部的密档,那些所谓的通敌书信消息,都是一个人暗中上报的。而书信笔记看似老师但有一个字笔尾略上扬,而这种写法..."他顿了顿,声音染上寒意,"正是庄仕洋。"
牢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阮惜文瞪大眼睛,瞳孔紧缩成针尖大小,嘴唇不受控制地哆嗦着。她突然抓住宇文长安的手臂,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
"再说一遍。"她声音嘶哑,"你再说一遍!"
宇文长安任由她掐着,一字一句道:"老师是被庄仕洋陷害的。"
"啊——!"
阮惜文突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那声音里包含着太多年的隐忍、太多年的痛苦。她猛地推开宇文长安,双手抱头,像是要阻止那些突然涌来的记忆。
八年前那个雨夜,父亲被锦衣卫拖走时望向她的最后一眼;刑场上血溅三尺的惨状;而她被迫穿着嫁衣,在父亲头七那日被抬进庄府...
"怪不得...怪不得一切都那么快...那么正好..."她喃喃自语,突然仰头大笑,笑声中带着疯狂的意味,"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
宇文长安单膝跪地,紧紧抱住浑身发抖的阮惜文:"惜文,冷静点..."
"冷静?"阮惜文猛地推开他,眼中燃着滔天怒火,"他害死了我父亲!毁了我一生!还要害我的女儿!"她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我要他死!我要亲眼看着他死!"
这声呐喊在牢房中回荡,震得墙角的老鼠都四散逃窜。
宇文长安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他上前握住阮惜文的手:"惜文,我发誓,一定会让庄仕洋血债血偿。"
阮惜文定定地看着他,眼中的恨意渐渐化为一种决绝的平静:"不,宇文。我要亲手了结这一切。"
宇文长安眼中闪过一丝痛色。他早该料到这个真相会如何摧毁阮惜文,可他不敢再让阮惜文这个状态了。他伸手想擦去阮惜文脸上的泪水,却被她一把抓住手腕。
"你有证据吗?"阮惜文死死盯着他,眼中的泪水与恨意交织,"确凿的证据?"
宇文长安摇头:"但我怀疑庄老太爷之死也是他所为,我命人挖出了尸骨,尸骨乃中毒之相..."
"毒害先父?"阮惜文倒吸一口冷气,突然又神经质地笑起来,"好啊...庄仕洋,你比我想象的还要肮脏百倍!"
宇文长安犹豫地说出,“可惜,目前还不知道是什么毒,这个也做不了证据,但是印子钱却是他庄上的人……”
轮椅上的阮惜文突然挺直了脊背,那双总是低垂的眼睛此刻瞪得极大,眼白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骇人的青光。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抠住轮椅扶手,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所以...定不了他的罪?"她一字一顿地问,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宇文长安喉结滚动:"还有印子钱..."
"不够!"阮惜文猛地一拍扶手,竟从轮椅上撑起半个身子,"我要他死!要他像父亲那样被当众斩首!要他——"她的声音突然哽住,整个人向前栽去。
宇文长安赶忙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阮惜文的身体抵在轮椅上,呼吸急促得像破旧的风箱。
"惜文,你冷静些..."宇文长安的手轻抚她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嶙峋的脊骨在剧烈颤抖。
"我会想办法。"他紧握阮惜文的手,"三日后庭审,我定会——"
"我要看着他死。"阮惜文打断他,眼中的泪水突然干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惊的平静。
就在这时,牢房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是狱卒恭敬的声音:"傅夫人,这边走。"
"庄语琴?"宇文长安眯起眼睛。
女子约莫二十出头,面容姣好,眉眼间与庄仕洋有几分相似。她看到宇文长安,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宇文大人。"
阮惜文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庄语琴——庄仕洋与周如音的长女,一年前出嫁是庄家少数没被牵连的人。
"你来做什么?"宇文长安声音冷淡。
庄语琴不卑不亢:"回大人,妾身听闻父亲入狱,特来探望。已得了批文。"说着从袖中取出一纸文书。
宇文长安扫了一眼,确实盖有印章,他侧身让开,却警告道:"一刻钟。"
庄语琴又行一礼,缓步走向关押庄仕洋的牢房,经过阮惜文牢房时,她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终究什么也没说。
"父亲!"一见到庄仕洋,庄语琴端庄的姿态瞬间崩塌,扑到栅栏前泪如雨下。
庄仕洋原本憔悴的面容一下子亮了起来:"语琴!你来了!"
他瞥了一眼熟睡在角落的小儿子,压低声音道,"别担心,为父没事。"
"可这牢里..."庄语琴掏出手帕擦拭父亲双手,"又潮又冷,您怎么受得了?"
庄仕洋挺直腰板,做出一副凛然之态:"清者自清。为父行得正坐得直,不怕这些。"他忽然压低声音,"你可信为父?"
"当然!"庄语琴毫不犹豫地回答,"父亲从不骗我。"
庄仕洋满意地点头:"好,那为父交代你一件事。"他凑近栅栏,声音压得更低,"三日后会审,你要来。"
庄语琴疑惑地眨眼:"我?"
"对,你还要穿大红色。"庄仕洋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既然为父无罪,我们庄家就要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庄语琴虽然不解,但还是乖巧地点头:"女儿记住了。"
庄仕洋露出欣慰的笑容,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髻:"好孩子。记住,红色最显大气,让大家都看看,我们庄家问心无愧。"
一旁的幼子翻了个身,咂了咂嘴继续熟睡。庄语琴怜爱地看着弟弟:"小弟倒是睡得香。"
庄仕洋叹了一口气:"小儿无知,倒是福气。"他忽然想起什么,"你快去看看你母亲和妹妹吧,告诉她们不必担忧。"
庄语琴行礼告退,临走前又不放心地看了父亲一眼。庄仕洋对她摆摆手,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待女儿走远,庄仕洋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静。他瞥了一眼牢房出口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