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Cahpter80 奥黛丽的挣扎

有太多消息是奥黛丽不敢深想的，譬如愚者先生是复苏的古神，而“世界”先生也曾亲口承认过，自己来自遥远的过去，经历过漫长的沉睡，譬如“世界”先生同命运小姐间亲昵的关系，譬如“世界”先生明明和愚者先生是同一条途径，却并不清楚魔药配方……

一些信息仅有那么一两条时，并没有实际用处，但每当有机缘把这些信息整合起来，就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莫雷蒂这个姓氏，正是类似的机缘。

——奥黛丽怀疑这个姓氏来自愚者。

毕竟，孩子确实应该跟随父母的姓氏。

但，莫雷蒂家族有一位古神先祖？还是说……

先前的心理暗示再一次派上用场，种种交叠的思绪在奥黛丽心里引起恐惧的威慑，及时掐断了她的思路。

而她的对面，道恩·唐泰斯面色如常，微笑着点了点头道：

“当然记得。”

他的神情没有异常，但似乎也没有继续进行这个话题的打算。

奥黛丽重新镇定下来，她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不着痕迹地试探道：

“我一听到这个姓氏，就想到了这位小姐……而且，‘世界’先生，我记得您很关心梅丽莎和她哥哥的情况，您打探过不少几次他们的消息……”

“是的，”克莱恩坦然道，“说起来，他们最近如何了？”

他没有一点心虚的意思，似乎对奥黛丽的怀疑漠不关心，马车仍在行驶，奥黛丽沉吟两秒后，微笑着说起了梅丽莎与班森的近况，又说了些她和梅丽莎的相处——没有班森的，因为她对班森只闻其名，未见其人。

克莱恩安静听着，马车在奥黛丽的讲述中到达目的地，他们走下马车，奥黛丽吩咐女仆准备好茶点，邀请道恩·唐泰斯品尝下午茶。

克莱恩拿起勺子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细细品味，奥黛丽观察着道恩·唐泰斯，暂且放下了内心的疑问，开始做一名合格的心理医生。

他们探讨了一些关于神性的污染问题，期间不只有奥黛丽对克莱恩的安抚，事实上，奥黛丽也提出了自身的迷茫。

作为一个备受宠爱的贵族小姐，奥黛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清楚获取财富的过程到底是什么样的。

她未曾亲眼见过这一切，直到从贝克兰德大雾霾开始，一幕幕惨剧在她面前发生，上位者的真面目被揭开，奥黛丽才逐渐认知到了这个世界。

但一直以来的教育铸就了她善良的品格，伴随着序列的提升和眼界的增加，她在与父母亲人、与其他贵族相处的过程中愈发迷茫，她发现自己逐渐力不从心，不再能当好一个女儿或者妹妹。

克莱恩安静听完了她的陈述，轻轻叹息一声，柔声回答道：

“在这一点上，我想，我和……我和命运小姐都面临过和你一样的困境。”

奥黛丽明显愣了一下，她眼神似有疑惑，于是克莱恩偏过视线，只报出了一个名字：

“梅丽莎·莫雷蒂。”

奥黛丽心中猛的一跳，她震惊地张口问道：“‘世界’先生，他们是您的亲人？可，可是，我记得您之前说……”

她眼神里的迷茫没有丝毫掩饰，毕竟种种迹象都表明，“世界”先生来自一个未知的时代，来自一个非常远古的时代。

克莱恩微微点头，随后淡然道：“最早出现时，命运小姐也是个普通人——她甚至合情合理地吞下了一份‘幸运者’的非凡特性。”

这段故事不是秘密，作为塔罗会的早期成员，奥黛丽是知情的，她神色闪过一丝恍然，但随后，方才歇下的念头又重新升了起来。

——这个类比……难道“世界”先生从前也具有一定的实力，只是从头开始了？

“世界”先生已经是天使了，之前是乌托邦事件似乎是他的什么仪式……莫非是晋升序列1的仪式？不不不，怎么可能呢？如果是那样，那愚者先生不就……不，等等……嘶。

那段心理暗示再次压下了方才的推测，奥黛丽有某个瞬间升起了解除心理暗示的念头，但很不幸，这个念头也被压下了——她在心理方面已经算得上是经验丰富了，对类似的情况当然有所预料。

惊惧的情绪打断了奥黛丽的思考能力，明明答案呼之欲出，但恐惧让她无法思考，她僵在原地，混身颤抖，克莱恩叹了口气，转移了话题：

“……我们最终结束那段关系的方式是死亡，当然，这是被迫的，我想它并不适合你，你也不会喜欢这种方式——那会让你父母和哥哥很伤心。

“也许你应该采用更温和的方法，我对‘观众’途径不太了解，不过，我记得你的‘虚拟人格’……它们有可能独立出来，成为真正的人吗？”

奥黛丽心念一动，没有即刻答话。

赫温·兰比斯死后，她成为了“心理炼金会”七名议员当中的“傲慢”，也是在“心理炼金会”的会议上，她才得知，刚高层次的“观众”，能够将自己的一段经历独立出来，形成一个“身份”。

也许我可以在“心理炼金会”上请求帮助……但“心理炼金会”并不信任我，我也很难相信他们……

奥黛丽微微皱眉，她向道恩·唐泰斯如实描述了自己的想法，克莱恩闻言，也陷入了思索当中。

“这确实是一个问题，”他告诉奥黛丽，“也许你可以再等一等，等某些事情有了决断，然后请求……请求命运小姐的帮助。”

等“神弃之地”的事情有了结果，也许可以……让爱丽丝去吧，让爱丽丝去找亚当聊聊……她比较不要脸。

奥黛丽微微一怔，她张口想说点什么，克莱恩却摇了摇头，让奥黛丽的话语卡在了喉间。

这场治疗最终在奥黛丽的满腹疑问中结束，克莱恩起身告辞，准备前往“永暗之河”。

……

道恩·唐泰斯在一个夜晚消失在贝克兰德，彼时一众仆人虽然惊慌，但也没有失去镇定，因为女管家塔内娅表明，他们的雇主预付了一年的各项开支以及工资。

反正有工资，没有雇主，众人也落得自在，除了开始着手寻找其他工作外，他们并没有太多变化。

不过，随着时间叠加，庄园内外的仆人还是少了很多，大多是有了新的去处，克莱恩从“神弃之地”返回时，曾回来看过这里的情况。

由于此后没有定居的需求，克莱恩最终将代理权交到了奥黛丽手里，连带自己手头的大部分产业，并叮嘱奥黛丽可以将这些用作慈善。

奥黛丽便退了贝克兰德那栋房子的租金，只留下了玫歌庄园以及维持日常管理的仆人，至于那些产业，除了维持日常开销的部分外，奥黛丽全都投入了慈善当中。

而玫歌庄园，是奥黛丽思量后留给“世界”先生的落脚点。

克莱恩本来觉得没必要，但此刻居然意外派上了用场，消失许久的往日雇主突然出现，将故人的孩子寄放在玫歌庄园，有一位心灵领域的半神参与，全程竟无任何异常，女管家塔内娅接过这个孩子，便立刻着手安排起来。

庄园内的女佣或许自己没有孩子，但带过雇主家孩子的还是有的，塔内娅暂且安排了两个人临时照料，随后开始着手招揽在带孩子这方面有专业素养的新女佣。

爱丽丝总算不用自己抱着奶瓶喂自己——克莱恩告诉塔内娅，她出生尚且只有两三天。

没人知道这个刚出生两三天的孩子是怎么经历过一场长途跋涉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忽略了这件事，将重心放在了照顾这个孩子上。

爱丽丝在玫歌庄园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有什么问题，她只要嚎一嗓子就够了，十分轻松。

她细心观察了世界各地的婴儿，没有表现出自己现在能爬能跑能跳能说话等等这样惊为天人的异事，而是像每个刚出生的孩子一样，吃了睡睡了吃。

正常来说，天使是无需排泄的，保留下食物残渣让爱丽丝废了不少力气，不由得发自内心地敬佩起演了许多年婴儿的同行威尔·昂赛汀，但一想到对方，她就会想起对方现在的父母，心里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影。

但这时的克莱恩和她显然都不适合去处理这件事，黑夜女神倒是可以插手，据伦纳德带来的最新消息，那个孩子被送进了教会学校，暂时与队长和戴莉女士隔离开了。

——别问，问就是神谕。

爱丽丝为此松了口气，不过她也清楚，在她主动联系之前，黑夜女神大概不会有下一步动作，事情暂时就这样了。

暂时不会威胁到队长，爱丽丝便乐意从长远规划，威尔·昂赛汀明显还命不该绝，如果可能，她倒也不是那么热衷于挑战命运的权威——她完全可以等命运觉得祂该死了再说。

何况，失去了“重启”这个反复刷新状态的能力，就算是威尔·昂赛汀，怕是也不得不面对寿命问题，而天使的寿命虽然悠久，但满打满算也不过几千年而已——虽然威尔·昂赛汀说不定会死在不久后的末日里也不一定。注①

不，现在或许应该叫……

威尔·史密斯？

爱丽丝银色的眼眸里划过一丝晦暗的冷意，随后她仰起头，对来抱自己的女佣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脸。

……

送走道恩·唐泰斯，奥黛丽独自一人回到位置上，摇了摇铃，除了吩咐女佣进来收拾东西以外，什么也没做。

心理暗示会在关键时刻打断她的思路，告诉她那背后藏着令人恐惧的秘密，但一再试探，终究会让心理暗示更加薄弱，奥黛丽逐渐发觉，她一开始或许做了个错误的选择。

她堵住了自己探究欲的闸门，但探索欲并未因此消失，反而是闸门在一天一天地被磨平，如果有一天，闸门的某个薄弱点被冲破，后果会一发不可收拾。

也许，她真的该解除心理暗示……不，不行。

奥黛丽深吸一口气，她镇定了几秒钟后，忽然朝已经站在身后的贴身女仆问道：

“梅丽莎·莫雷蒂最近怎么样了？”

“她在学校上学，课余时间会来慈善基金会，”贴身女仆如实答道，“现在这个时间，她应该在慈善基金会。”

奥黛丽毫不犹豫地开口道：“我要过去看看。”

贴身女仆应声出门，收拾东西的仆人也逐渐离开，房间内只留下了苏茜，目睹了全程的苏茜在众人离开后开口道：

“奥黛丽，你好像有心事。”

她用的是陈述句，奥黛丽也没有隐瞒，她点了点头，神色略显茫然地道：

“有一件事情，我知道它牵扯很广，我不应该去探究，可是每当有相关的线索出现时，我就忍不住多想几分……

“一次两次的还好，很多次，这样的想法不断被压下去，在心里积压，我担心我会控制不住……”

苏茜点点头，那张狗脸上露出了人性化的了然：

“你担心自己无法压抑自己的探索欲，最终去寻求答案，但你又担心，那答案并不是你该知道的，或者你知道了以后，可能会带来不可预料的后果。”

“是的，”奥黛丽叹了口气，“你知道我该怎么办吗，苏茜？”

“不知道，”苏茜沉稳地摇了摇头，“毕竟我只是一条狗。”

奥黛丽微微一怔，这句惯常让她无语的话，此刻却给了她一点灵感，她若有所思地道：

“其实，就算我真的发现了什么，或许也无关紧要？

“毕竟，我只是一个半神……”

而不管是愚者先生和还是命运小姐，哪怕是“世界”先生，他们的层次都要高于我……就算我前去探究，并且因此发现了什么，所带来的后果，也不过是遗忘而已。

而且，这不是那些有毒的知识，否则“世界”先生便不仅仅是笑而不语，而应该严厉阻止我继续寻找答案……

无声无息间，奥黛丽的心底，似乎有什么彻底溶解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