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球
从新洲路口左侧,走到那排排带刺的木棉花树尽头,往右转,可以看到一个醒目的黑色巨大轮子,这个轮子挂在三楼上,有三米直径大,是一个茶餐厅的招牌,这个招牌左下方,有一扇五米多宽三米多高的旧铜色铁门,大门上有很多图案和空隙格子,还是自动的,只要往旁边的黄色耍卡机上刷停车卡,大门就会往两边打开,供区内住户小汽车出入,大门右下角还有一个两米多高一米多宽的小门,这个小门是让人们自由进出的,说是自由进出,其实也要经过小门边上一个白色保安亭的保安询问许可才能进。这是整个小区的东大门,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会从这里进出,因为另外两个门的出口都是通往住宅区的冷清背街或另一个小区。连着这个大门两边的是一排排三米多高的围墙,围墙是由一米多高的暗白色混泥土砖墙加尖尖的钢筋防盗栏构成,这个防盗栏不是不锈钢的,可能经过无数日子的日晒雨淋,已经锈迹斑斑,很多已经锈迹顺着雨水流到暗白色的墙上,成了一条条痕迹。这个围墙里面是有二十多栋70年代建的只有7层楼高的套房,屋顶是黄色琉璃瓦的,和7栋前年完工的27层楼的新套房。这个新旧楼盘之间的走道就是刚好对着的这个大门,所以,进大门后,往前走十米,有一个T字型路口,到新高楼的往右,到旧楼层的往左走,但这不能区分那些人条件好那些人条件不好,因为这里旧楼以前还算是高档小区,好几栋里住的人都是很有能力的政府官员!
旧楼修建是很整齐的,一栋对着一栋,楼与楼之间有五米多宽的混凝土走道和草坪花树,每一栋楼都有防盗门楼道,好像以前的楼都是这样设计。而所有20多栋楼的侧面都是商铺,都面向一个像足球场状的椭圆形中心花园,中心花园很大,各种热带树到处都是,规划也很好,还有儿童乐园的城堡滑滑梯、健身区、游泳池。而让我们记忆犹新的还是中心花园入口处这边,也就是对着我们的店这边,有一个贴着红白大理石交错的放射状圆形小广场。广场周围,有两排围着这个广场转了刚好半圈的大理石凳子,凳子是连在一起的,中间没有断开,如果都坐上人,坐过30多人没问题,两排凳子中间,是一米宽的黑色鹅卵石小道,据说在上面走,可以帮助脚部按摩。凳子上方是由凳子两边十几根大理石柱撑起的木结构花棚,木架是伸向凳子边上的过道上,也和广场一样是放射状的,棚上面缠绕覆盖着厚厚一层绿油油的常青藤,到了秋天,还会开着很多橙色花朵,非常漂亮,像一面画壁!热天坐在下面,特别凉爽!
为什么我会特别说这个小广场,因为这是我们的乐园,认识溪也是这里,在这几年,不管我们开心与否,我们都会经常跑到这里,坐在石凳上抽烟……发呆……闲聊……,偶尔还会脱下鞋子,走在那条有点疼痛的鹅卵石小道上,所以,记忆里,这里跟自己的家一样,有一种值得回忆的感觉在里面!而真正让我记住这里的,是因为在这个老旧的地方认识了莎……。
如果一个人的心情是豁达愉快的,即便周围一切是多么的平淡无奇,他也会觉得美好的……!这是我认为的,如果不是在前两天我再次遇到莎,我相信我不会,对我已经经历了两年,没有特别亮点的地方有一种新的视角去观察。以前,我总觉得这里只有一个像牢狱般的破旧花园,它把我牢牢的困在这里,天天上班只有看到这个中心花园大小的天空,就像井底的青蛙,青春在这一天一天的流逝,对外界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也已经越来越遥远!现在,这些想法都已经烟消云散,我觉得这像在一个小城堡里,像世外桃源,空气,环境,这里一切,都是干净的,清新的,一切也因为她!
那天回来后,我没有压抑住内心澎湃的激情,一直沉浸在刚才那种感觉中,我的脸上的忧郁不见了,多了微笑!金兄他们几个都拉着我到花园,问我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笑着说我遇到了奇迹,遇到了仙女,他们说我有问题了,有神经病,是不是受到打击比较严重了!我笑着没有多语,因为遇到她的那种感觉我没法用语言一一描述,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
晚上吃过晚饭坐到花园里,在那埋着头玩手机,过了一会,猛然抬起头,发现对面的溪站在她的店门口,双手放在工衣里,背靠着墙看着我,面无表情,我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就在那。我走到走道最边上,离她近一点看着她,她挤出一点笑容说:“钟,听说你早上去找你的最爱了是吗?……见到她了?”
“谁说的?”
“你不管,是不是嘛!”
“嗯!只停留一会,她就走了。”
“够了,至少你又见到她了,很开心吧!”溪说。
我微微笑了下说:“是呀,我没想过我还能见到她。”
“她很美吧!”她说。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她第二次问起她是不是很美,每次她这样问,我就很紧张,因为一个女孩问另一个女孩子美不美,百分之九十在内心里真实表达的并不是赞美,而是嫉妒……!
“还可以。”在回答这句话时,我唯一怕听的是她会说的下一句……“我和她,谁更美!”
“以后有什么进展和我分享一下,毕竟我们是好朋友,对不对!”她说。还好,她这次没有说上次那个话,但今天她好冷静,脸上感觉有点沧桑,与昔日开朗的她有点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
“会的,你今天有点怪怪的,有点不太像你!”我说。
“没事,我要去忙了……!”她说完进店里面去了。我看着她的背影,不管是评什么感觉,我就是觉得她有事……?
后来有发信息给她,直到两天后的今天她才回了,真有事情,是个关于抉择的问题!文溪的初恋,就是她的那个初中的青梅竹马,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知道了溪的电话,而且还来深圳了,说是要来找她,跟她重新开始。溪说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很苦恼!
其实这种问题,对我这种智商不高的人来说,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虽说这个男的当初是背叛了她,可他毕竟是她的初恋,谁又能忘记初恋呢?我很想帮溪做点什么有用的事,想来想去还是想不出来,只有找金兄出来,如果他再不出来,到时还真的没有希望了!
在午饭后,在店门口经常抽烟的草坪边,我把文溪给我发的信息给金兄看,金兄是个粗犷不羁的人,一看到信息,就暴怒的大声骂道:“tmd,这家伙的脸皮还满厚的嘛!你不是说当初是他把溪甩掉了嘛,现在又跑回来,真是个下贱的孬种,搞死他!”
“别那么激动……冷静点!”我万万没有想到金兄的反应会那么大,我怕影响不好,说话时双手示意他不要那么大声。
“我怕他呀!”
“好好好,你不怕他,你现在激动也没有什么用,我是把消息传递给你,要你想个办法,你看要不要直接跟文溪表白好了!”我说。
“好的,就是不知道溪怎么想,会不会喜欢我这种人。”金兄说话时把头低着。
“会,肯定会了,你要去穷追猛打呀!”声音从后面传来,勇露出个脑袋,笑着说道。
“我们都支持你,要去把小溪追到,别留给那个混蛋……!”
“加油哦!”
“……!”
风嗖嗖的吹着,我揉了揉眼角……!
木棉花还在飘落,我走过那条熟悉的道路,来到车站,站在那里等车,我要去一个地方。从两天前见到莎后,我们偶尔有发信息,她叫我不要打电话,因为她住在这边的一个亲戚家里,怕她亲戚怀疑,所以……。她还说要给我一样东西,等候她的通知,然后出去给我,这真叫人好奇,搞得我整天胡思乱想的猜测是什么?今早来到店后,收到她约我的信息,请完假后,直奔到这里。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车后程,我来到了一个比较熟悉的地方,这里有数栋星级的高楼酒店和漂亮的欧式海景房,而且其中一处我还住过,这就是我年前在这集训三天的地方……小梅沙。下车后,往前走了十几米,穿过红绿灯,来到海滩的那一面,我正走向小梅沙大门入口。走了几分钟,手机响了,是莎的电话,我接起抢在她的前面说:“喂!你在哪?”
“让你听听……。”莎清晰的声音说道。
“我知道了!”说完我快步奔跑了起来,因为从她的电话那边传来的呼呼风声和哗啦哗啦的海浪声已经告诉我,她在海边!
跑了一会,往左转进入小梅沙大门,穿过几个花坪和几个楼梯来到沙滩上。可能因为还是冬末春初,天气还没有暖和,沙滩上只有寥寥几人在走动,还有人弯着身子好像在捡什么东西……。放眼望去,到不了边的视野海天相接,天空蔚蓝,低层云像一团一团棉花飘在那里,我仿佛看不到它在飘动,海水也是蔚蓝的,一个接着一个的白色海浪翻滚着扑向海边,还有滑翔中的海鸟,绿色海岛,这里所有一切,纵是名师高手,也难以描摹!而就在这幅浩大的画里,有一个穿着洁白衣服,长发飘逸的背影成了整幅画的亮点!
我踩在呲……呲的沙子上,一步一步的向这个亮点移动……。快走到她身边时,她又“华丽转身”!为什么我一定说要说是“华丽转身”,“华丽转身”这个词我一直觉得那个画面很美,高贵典雅,还有轻松自信!这种美,我觉得只有在她的身上才有体现,因为就在她一转身的刹那,看到她直挺的身体,美丽的脸形轮廓,她漂亮的鼻子……清澈的眼睛……性感的嘴唇,看到这些,这种无需掩饰天生尤物般的美,即使她身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她一样不失半点光彩!
“死小子,来了!”她露出雪白的牙齿,灿烂的笑着,比在机场见到的她更阳光。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我微微笑着说。
“你的手机出卖了你,你是跑过来的吧!”
我没说话,笑着把头低了一下,有点不好意思的把手机挂掉。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又说道。
“也是你手机出卖了你呀!”我说。
她笑着右手捂着脸,然后又放下,脸上表情安静了一下,从左手橙色手包里拿出一个手心大的白色饰品盒递到我眼前,眼睛望着我眨了一下:“给你。”
“是什么……?”我接过来,望着她惊奇的说道。
“打开。”
我把纸盒从上面打开,拿出来发现,是一个有底座的水晶球,球里有一个袖珍的天安门,晃动一下,有无数的白色小亮片飘起,落下时,很像雪花,非常漂亮!
“喜欢吗?”她嫣然一笑。
“非常喜欢,很漂亮,谢谢你!”
“肯定要谢我了,你要知道,我把我的给你了,本来我每去一个新的地方,都会在那里买一个有纪念意义的水晶球,我是临走的前一晚买的,直到第二天上飞机了,才想起没给你带东西,所以,只有忍痛割爱!”莎又说:“知道为什么想着给你这个水晶球吗?你不是没见过雪嘛,这个里面是雪景的,想联想一下,就把球晃动一下。要保护好它哦!”
“放心,我会像珍惜你送我的围巾一样珍惜它的!”我在这说话时,我觉得我是多么的严肃,我没有半点含糊,是的,我会珍惜,我其实想说的是:我会像珍惜围巾一样珍惜你!
她仍然笑着,转过身,黑色靴子一步一步一步往海水边走去,我走在她的右后侧,紧跟着她的脚步。海水哗啦哗啦的打在岸边,又退了回去,我看到右侧边不远有几个男女,开始我不知道他们弯着腰在干吗?原来他们是晨曦拾贝者。莎还在往海水边走,沙子越来越软,海水已经漫到她的靴子边,我轻轻扯着她的衣服说:“美女,不要再走了,等下被水淹到了!”
“没事,有你在呀!”她憋了一点嘴唇说。
“我……我不会游泳!”我哽咽的小声说。天呀!我真是丑大了,最起码的游泳我都不会。
她停顿了数秒,微笑的说:“没事,可以学呀,一定要会哦,要不,那天你的女人掉到水里,你却束手无策,那就是你的错了!”
“其实也没有所谓束手无策,如果真在我的眼前我救不了她,我宁愿也随她去,不会一个人独活……!”我转望着海平面说道。
“真的?”她轻声说道。
“真的…没骗你…。”我双手扩在嘴边,对着海大声吼道,然后转过头望着她,她也转过头望着我呵呵呵的笑着。海风呼呼的吹起我们的头发,我们的衣服,也带着我们的笑声飘向远方!
“我来过这里!”我凝重的说。
“什么时候?”
“你给我寄相片时,也就是在这培训时,我还在这喊过一句终身难忘的话!”我说。
“什么话?”莎问。
我停顿了一下,收回了笑容,向前走了两步,像上次一样,感慨万端的对着海平面喊道:“莎,我爱你……!”
喊完后,我没有回头看她,我不敢,我怕我见到她马上拒绝我的眼神,我不回头,至少我看不到!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就开始的想法,我一直不敢亲口告诉她,因为总是顾虑太多,今天,我甩掉了一切顾虑,大胆的说出来!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像英国巨石阵的石像一样,立在那,海水漫到我的脚下又退了回去,湿透着我的鞋子,初春的阳光好像还是离得比较远,照在身上,没有感觉到一点温暖,或许我现在是麻木的,感觉不到周围的一切!
好久,不知道是多久,我感觉到背后有什么东西撞击我一下,我呆呆的回过头,看到莎还站在三米多远的原地,满面愁容的望着我,只是右手上沾了许多黄沙!就在这时,她又弯下腰用她长长的手指抓了一把沙,起身后扔向我胸前,瞪着我几秒后严肃的说:“叫你不要喜欢我,你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不行。”我淡淡的说。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喜欢你就是喜欢你,那天过后,我忘不了你,吃饭……做事……走路,脑子里想的都是你,你要我怎么办!”我大声说。
“难道你跟别的男孩子一样,就因为我比别的女孩子好看,喜欢我的样子?可我是人,十年,二十年,有一天我会老的,老了我就青春不在,也会变得很丑,那时,你还会喜欢我?”莎说。
“我会,我可以在我活着的日子里永远爱你!”我说。
她摇了摇头,望着我说:“我们太小了,都还不太懂事,我们会面对很多阻碍!”莎说。
“我不怕,我们可以去打破这些阻碍!”我挥舞着双手说道。
“不怕?我们都会这样说,当真的有问题时,我们才知道什么是害怕!死小子,我们不能走在一起……!”莎把右手放在额头前,左右摇着头说。
听到这句话,是否有什么力量在把我慢慢的从她身边推开,也是否感觉有人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呼吸急促缓慢!我们面面相觑,我愁眉不展没有说话,张开双手一步一步的后退着,冰冷的海水已经淹没了我的鞋子,海浪拍打着我的脚腕,我还在退……。有些拾贝者,时不时的抬头望着我们,他们或许在想什么……或许在猜着什么?
“死小子……,你在干吗?”莎红着眼睛,大声说道。
我摇了摇头,内心中有一种绝望在尖叫,无所适从,泪水也在不觉中流了出来!我真的有点可怜可笑,居然当着一个并不了解的女人流泪!
她跟我一样,脚步沉稳的一步一步踩在海水里走了过来。到了我面前,那双红红的眼睛望着我,不动声色用力拉着我的左手往岸上走……。走到沙滩上,她把手放开,转过身,背对着我说:“死小子!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死小子吗?死小子就是喜欢你,像你表白的意思!可能我们真是一见钟情,从见第一面,我们对大家都有一种卸不掉也挥之不去的感觉!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以前追我的男孩子那么多……那么帅,我都无动于衷,而我却偏偏因见了平凡的你第一面而心动,那种心动的感觉很扰人,我会梦到你,会时不时想念你!我不敢告诉别人这些,我怕别人笑话我,说我是花痴,其实我并不是。可我又不想马上与你相恋,更不想告诉你这些,因为我们还小,都不了解对方,如果我们因为一时的一见钟情为爱投入,有一天我们发现我们爱的并不是这些,厌倦了对方,我们都会因爱陷入太深而无法自拔,这样反而会深深的伤害到对方。所以,我想等,等大一点……成熟点,我们不在像这样单纯,如果那时我们都没忘记对方,我们就在一起!相反,我们对现在的想法有不同的认识,慢慢的忘记对方,去寻找各自的另一半!”
“这些就是我现在想对你说的,知道为什么我不愿和你走在一起了。”莎又说。
听了她的话,我的头脑里有一阵一阵的颤抖,感觉像所谓的灵魂出窍一样!我很无知,我很单纯,我很幼稚,还有许多类似的想法都一下子蜂拥而出,是的,我的确是这样!莎跟溪一样,年龄都比我小,可她们思想很远,能够达到我们常人都达不到的多元化想问题!相比之下的,我能想到的,就只有简短的眼前……,对于以后,所有的蓝图都还是一张白纸,对莎的爱我能怎么去给予!
“我知道了!”我低着头,用极低微的声音说。
如果我是谈判家,那我就是一个失败的谈判家,因为这次的对话,我们没有一点点的进展,我们都知道了大家的想法,可我们还是朋友,还是普通的朋友!值得庆幸的是,她说她也喜欢我,这样,即使现在我们没有在一起,那种感觉还是美好的!以后会发生什么,就留给以后,我没有失望,更不会放弃,或许爱情的信仰就是从这里开始深深地埋在我的灵魂里,根深蒂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