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防风意映(2)
涂山篌被暂时软禁,等待家族发落。
宴会不欢而散,我被安排在涂山家的客房暂住。
"小姐,您今日太冒险了。"
回到房间后,碧竹一边帮我卸下钗环,一边压低声音道,"得罪涂山家大公子,家主知道后定会责罚。"
铜镜中的我面色苍白,卸去妆容后更显憔悴。
我揉了揉太阳穴,防风意映这具身体并不胜酒力,刚才在宴会上喝的几杯此刻正让我头晕目眩。
"碧竹,我父亲......家主近日在何处?"
我试探着问道,回忆着原着中防风氏家主——也就是"我"父亲的行踪。
"小姐忘了?家主去北荒巡视商路了,下月才回。"
碧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倒是小姐今日好生奇怪,平日最讨厌白色,说像丧服,今日却偏要穿这月白裙衫。"
我心里"咯噔"一下。
细节,致命的细节!
原着中防风意映确实偏爱艳丽衣着,我这一反常态的装扮果然引人怀疑。
"突然想换换心情。"
我强作镇定地笑了笑,转移话题,"对了,我那些弓箭放在何处?许久不练,手生了。"
碧竹瞪大眼睛:"小姐的'追月弓'不是一直挂在闺房墙上吗?自去年秋猎后您就再没碰过,还说看到弓箭就想起......"
她突然住口,神色慌张。
"想起什么?"
我敏锐地追问。
"没......没什么。"
碧竹匆匆帮我梳好长发,"小姐早些歇息吧,奴婢去准备醒酒汤。"
看着碧竹逃也似的背影,我若有所思。
原着中似乎提到过,防风意映曾经是出色的射手,后来因为某件事放弃了弓箭。
看来这具身体里还藏着许多我不知道的秘密。
夜深人静,我辗转难眠。
起身来到院中,月光如水,将庭院照得通明。
青丘的月亮比现代世界看到的大得多,仿佛触手可及。
"睡不着?"
清润的男声从身后响起,我吓了一跳,转身看到涂山璟站在廊下阴影处,一袭白衣几乎与月光融为一体。
"涂山公子深夜造访,不合礼数吧?"
我下意识拢了拢披散的长发。
他缓步走近,月光下那张俊美的脸毫无瑕疵:"我来道谢。今日若非防风小姐仗义执言,我恐怕难逃大哥的算计。"
"不必言谢。"
我向后退了半步,与他保持距离,"我只是......不想违背本心。"
涂山璟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我印象中的防风小姐,似乎与今日有所不同。"
我心里一紧。他察觉到了?
确实,原着中的防风意映高傲冷漠,绝不会做出今日这般举动。
"人总会变的。"
我勉强笑道,"或许是你不够了解我。"
涂山璟轻轻摇头:"不,是防风小姐变得太快。昨日你还与大哥密谋,今日却突然倒戈,这不合常理。"
我握紧了栏杆,冰凉的石质触感让我稍微冷静。
直接说我是穿越者?他肯定会以为我疯了。
"如果我说......"
我斟酌着词句,"我突然看清了涂山篌的真面目,你信吗?"
他静静地注视我片刻,忽然笑了:"我信。因为人的眼睛不会说谎。今日你看着我的眼神,与以往完全不同。"
我松了口气,却又因他专注的目光而心跳加速。
"不过。"
他话锋一转,"我很好奇防风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揭露大哥的阴谋,等于与他和背后的势力为敌。"
这也是我担忧的问题。原着中防风家与涂山篌有所勾结,我现在等于背叛了家族利益。
"走一步看一步吧。"
我叹了口气,"大不了离开防风家。"
涂山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防风小姐比我想象的还要勇敢。"
我们相视一笑,某种默契在无声中建立。
"我会派人保护你。"
临走前,他说,"大哥不会轻易罢休。"
他离开后,我瘫坐在石凳上,这才发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第一天就如此惊心动魄,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更不轻松。
但想到涂山璟那双向来淡漠的眼睛里闪现的温度,一种奇异的勇气又涌上心头。
或许,我真的能改变些什么。
三日后,防风氏派人接我回府。
"小姐,家主提前回来了!"
碧竹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脸色难看得很,您......您小心些。"
我深吸一口气,整理好衣裙去见这位"父亲"。
防风府正厅内,一位中年男子负手而立,面容威严,眉宇间与我有三分相似。
正是防风氏家主防风邶。
"跪下!"
我刚踏进门槛,一声厉喝便迎面砸来。
我条件反射般跪倒在地,膝盖磕在青石板上生疼。
"听说你当众反水,坏了涂山篌的计划?"
防风邶冷冷道,"谁给你的胆子?"
我抬头直视他的眼睛:"父亲,涂山篌心术不正,女儿不愿与之同流合污。"
"愚蠢!"
他一掌拍在案几上,茶杯震得叮当作响,"涂山篌答应事成后给我们三条灵脉的开采权!现在全毁了!"
我这才明白原着中防风氏支持涂山篌的原因——利益交换。
"父亲,涂山篌此人阴险狡诈,即便事成也未必兑现承诺。"
我试图讲道理,"况且涂山璟才是涂山家正统继承人......"
"住口!"
防风邶怒不可遏,"来人,把小姐关进祠堂,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两名侍卫上前架起我。
经过庭院时,我看到墙上挂着一张精致的银色长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想必就是碧竹说的"追月弓"。
祠堂阴冷潮湿,只有一盏长明灯幽幽燃烧。
我跪在祖宗牌位前,思绪万千。
原着中防风意映的悲剧,很大程度上源于家族的利用和压迫。
如今我亲身感受,更觉心寒。
不知过了多久,祠堂门被轻轻推开。
碧竹猫着腰溜进来,递给我一个食盒。
"小姐快吃些东西。"
她小声道,"家主正在气头上,怕是还要关您几天。"
"谢谢。"
我确实饿了,接过食盒狼吞虎咽起来。
碧竹犹豫了一下,又道:"涂山二公子派人来递帖子,邀您明日去涂山府商议要事。家主......家主回绝了。"
我放下筷子,心中一动:"碧竹,你能帮我送封信吗?"
夜深人静时,我借着长明灯的微光,用从供桌上找到的纸笔写了一封简短的信,说明了我的处境。
然后从衣襟上扯下一枚珍珠纽扣,让碧竹一并带给涂山璟作为信物。
次日清晨,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
推开祠堂窗户的一条缝,我看到涂山璟带着几名随从站在院中,正与防风邶交谈。
"......防风小姐既已答应赴约,临时变卦实在有失礼数。"
涂山璟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
防风邶脸色难看:"小女身体不适......"
"正巧我带了医师来。"
涂山璟微笑,"或者,防风伯父是另有隐情?"
两人对峙片刻,最终防风邶败下阵来,不得不派人放我出来。
我简单梳洗后来到前厅,涂山璟见到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防风小姐气色确实不佳。"
他故作严肃地说,"不如随我去涂山府小住几日,我府上有上好的灵药可调理身体。"
我知道这是他在给我创造脱身的机会,连忙顺水推舟:"那就有劳涂山公子了。"
防风邶虽不情愿,但在涂山璟面前也不敢造次,只得放行。
离开防风府后,我才真正松了口气。
"多谢相救。"
马车上,我真诚地道谢。
涂山璟递给我一杯热茶:"防风伯父为难你了?"
"不过是关了一夜祠堂。"
我轻描淡写地说,双手捧着茶杯取暖,"比起这个,我更担心涂山篌的报复。"
涂山璟神色凝重:"这正是我找你的原因。大哥虽被软禁,但他的党羽仍在活动。今早收到消息,有人向涂山氏商队下手了。"
我心头一紧。原着中涂山篌确实有个秘密组织,专门在暗处搞破坏。
"需要我做什么?"
我问。
涂山璟有些意外地看着我:"你不怕?"
"怕有用吗?"
我反问,"既然选择了站在你这边,自然要共同面对。"
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展开一幅地图:"根据遇袭地点,我怀疑他们的据点在这一带......"
马车缓缓驶向涂山府,而我们已开始筹划如何应对暗处的敌人。
窗外,青丘的山峦起伏,云雾缭绕,如同我们前方未知的旅途。
......
涂山府比我想象的还要宏伟。
马车穿过高大的门楼,眼前豁然开朗——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依山而建,飞檐翘角掩映在云雾之中,宛如仙境。白玉铺就的道路两旁,奇花异草散发着淡淡幽香。
"到了。"
涂山璟先下车,然后伸手扶我。
我的指尖刚触及他的手掌,一股微妙的电流便窜上脊背。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与外表给人的清冷感截然不同。
"你的手很凉。"
他微微蹙眉,不动声色地渡了一丝灵力给我。
暖流顺着手腕蔓延至全身,我惊讶地发现这灵力竟与防风意映的身体异常契合,仿佛本就是一体。
"谢谢。"
我慌忙抽回手,脸颊发烫。
涂山璟带我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间临水的书房。
推开雕花木窗,外面是一片碧绿的湖泊,几只白鹤在浅滩处悠闲踱步。
"这里说话安全。"
他示意我坐下,亲自斟了杯茶推到我面前,"关于大哥的党羽,防风小姐可有线索?"
我回忆着原着内容:"涂山篌有个秘密组织叫'影盟',专门培养死士。他们惯用的武器上会淬一种叫'碧磷'的毒......"
说到一半我突然住口,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原着中"影盟"的存在直到很后期才被揭露,现在的涂山璟不应该知道。
果然,涂山璟的眼神变得锐利:"防风小姐如何知道这些?连我都未曾听闻'影盟'之名。"
我急中生智:"我......我曾偷听过涂山篌与人的密谈。当时不明白,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个组织。"
涂山璟若有所思地点头,没有继续追问,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怀疑更深了。
"根据遇袭地点分析。"
他展开地图,修长的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个圈,"影盟的据点很可能在迷雾峡谷一带。"
我凑近查看,发现他的分析竟与原着描写相差无几。
这个男人的洞察力实在可怕。
"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
我提议,"可以设个局,引他们现身。"
涂山璟挑眉:"哦?具体说说。"
"放出假消息,说你将亲自押送一批贵重药材经过峡谷。"
我指着地图上的一处隘口,"在此设伏,一网打尽。"
涂山璟眼中闪过赞赏:"不错的计策。不过太危险,你不能参与。"
"我必须去。"
我坚持道,"只有我近距离见过涂山篌的心腹,能辨认出他们。"
我们争执不下,最终各退一步——我可以同行,但必须待在安全的后方。
商议完正事,天色已晚。
涂山璟留我在涂山府暂住,派了侍女带我去客房。
客房布置雅致,窗外正对着一片竹林。
夜风拂过,竹叶沙沙作响,宛如低语。
我正倚窗出神,忽听一阵悠扬的笛声传来,如泣如诉,动人心魄。
循声望去,不远处的一座凉亭里,涂山璟正执笛而奏。
月光洒在他身上,白衣胜雪,恍若谪仙。
我不由自主地走近,站在亭外静静聆听。
曲终时,他转头看我,眼中似有星辰流转。
"打扰了。"
我有些窘迫,"笛声太美,不知不觉就......"
"无妨。"
他收起玉笛,"睡不着?"
"嗯,有点认床。"
我随口编了个理由,走进凉亭在他对面坐下,"没想到涂山公子笛艺如此精湛。"
他唇角微扬:"偶尔排遣罢了。防风小姐可懂音律?"
"叫我意映吧。"
我脱口而出,"既然已是同盟,再叫小姐公子的太生分了。"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在古代背景下,这样的提议未免太过大胆。
出乎意料,涂山璟从善如流:"好,意映。那你也可以叫我璟。"
我心跳漏了一拍。
璟,这样亲密的称呼,在原着中只有小夭和几位至亲才敢用。
"我......我不太懂音律。"
我赶紧回到之前的话题,"小时候学过钢琴,但半途而废了。"
"钢琴?"
他疑惑地重复这个现代词汇。
"啊,是一种西方乐器。"
我慌忙解释,"我在古籍上看到的。"
涂山璟没有追问,但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让我如坐针毡。
这个男人太敏锐了,我必须更加小心。
"看。"
他突然指向天空,"流星。"
我抬头,只见一道银光划破夜空,转瞬即逝。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一场流星雨正在上演。
"好美!"
我情不自禁地赞叹,现代城市的光污染让我从未见过如此清晰的星空,"那是天琴座,那边是天鹰座......"
"你懂星象?"
涂山璟饶有兴趣地问。
"略知一二。"
我指着天空给他介绍现代天文学的星座划分,他听得很认真,不时提出问题。
我们就这样并肩坐在凉亭里,头顶是璀璨星河,脚下是如镜湖面。
有那么一瞬间,我几乎忘记了自己是穿越者,仿佛本就属于这个世界。
"你的见解很独特。"
涂山璟若有所思,"与我所知的星象学说大不相同,却很有道理。"
我心头一紧,又差点露馅:"只是......一家之言。"
夜风渐凉,我不由打了个喷嚏。
涂山璟立刻解下外袍披在我肩上,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次。
"谢谢。"
我拢了拢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衣袍,脸颊发烫。
"意映。"
他突然正色道,"无论你有什么秘密,我想让你知道,我信任的是此刻坐在我面前的这个人。"
我心头一震,抬眼对上他清澈的目光。
他知道了?还是只是在试探?
"我......"
话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告诉他我是穿越者?告诉他他只是一本书中的人物?
"不必现在回答。"
涂山璟温和地说,"等你想说的时候,我随时愿意听。"
他的包容让我鼻尖发酸。
原着中的涂山璟就是这样,总是能看透人心,却又给予最大的理解和宽容。
"璟,我......"
我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二公子!不好了!"
一名侍卫匆匆跑来,"西库房起火了!"
我们同时起身。
涂山璟面色一沉:"可有人员伤亡?"
"暂无,但火势很猛,疑似有人纵火!"
涂山璟转向我:"你先回房休息,我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去。"
我坚持道,"说不定是影盟的调虎离山之计。"
他略一思索,点头同意。
我们快步赶往西库房,远远就看到冲天火光。
接下来的场面一片混乱。
侍卫们排成长龙传递水桶,涂山璟指挥若定。
我帮忙照顾被烟熏到的仆人,突然,眼角瞥见一道黑影闪过围墙。
"有人!"
我大喊一声,不假思索地追了上去。
黑影速度极快,几个起落就翻出了涂山府外墙。
我咬牙跟上,翻墙时差点摔下来,幸好及时调动灵力稳住了身形。
追到一片竹林时,黑影突然消失了。
我警惕地环顾四周,突然背后一阵劲风袭来!
本能地侧身闪避,一柄飞刀擦着脸颊划过。
我反手抽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射向暗器来源处,听到一声闷哼。
"谁派你来的?"
我厉声喝道,同时暗暗调动灵力准备下一击。
黑影不答,又从另一个方向射出三枚飞刀。
这次我躲闪不及,右臂被划出一道口子,鲜血顿时浸透了衣袖。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光闪过,涂山璟如天神降临,一掌击退黑影。
那人见势不妙,扔下一枚烟雾弹逃走了。
"你没事吧?"
涂山璟转向我,看到我手臂上的伤口,眼神一沉。
"小伤而已。"
我勉强笑笑,却因失血而有些头晕。
涂山璟不由分说地撕下自己的衣袖为我包扎,动作轻柔却坚决:"为什么要追?太危险了!"
"我......我想抓住他问个清楚。"
我小声辩解,"而且我有自保能力......"
"你的银针手法很特别。"
他突然说,"不是防风氏的功夫。"
我心里"咯噔"一下。
刚才情急之下,我用了以前穿越学过的飞镖技巧。
"我......自创的。"
我硬着头皮编道。
涂山璟深深看了我一眼,没再追问,只是轻轻将我打横抱起。
"我能走......"
我挣扎了一下。
"别动。"
他语气不容反驳,"你失血过多。"
被他这样抱着,我整个人僵得像块木头。
他的胸膛温暖结实,心跳平稳有力,淡淡的药草香萦绕在鼻尖。
我偷偷抬眼,看到他线条完美的下颌和微微颤动的睫毛,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回到涂山府后,医师为我处理了伤口。
涂山璟一直守在旁边,直到确认我无碍才离开。
临别时,他在门口驻足:"明天开始,我教你涂山氏的防身术。既然要共同对敌,你必须更好地保护自己。"
我点点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夜深了,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但更让我心乱的是涂山璟的态度。
他似乎已经察觉到我并非真正的防风意映,却依然选择信任和保护我。
窗外,月光如水般倾泻而下。
我轻轻抚摸着他为我包扎的布条,上面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让我既欣喜又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