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各人的谋算

皇后闻言，眼中骤然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如同暗夜里乍现的刀锋。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青花瓷茶盏，瓷器与紫檀案几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殿内格外清晰。

"绘春认识？"皇后微微眯起眼睛，纤长的护甲在案几上轻轻划过，"仔细说说。"

剪秋压低声音道："绘春说，这厨子原是江南织造府上的家厨，专门伺候织造夫人的膳食。

后来织造家获罪抄家，他侥幸逃脱。

前些年..."她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分，"曾在年大将军府上做过一段时日的灶上师傅。"

"年府？"皇后猛地直起身子，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锦帕，上好的苏绣料子在她掌心皱成一团，"这么说，是年家旧人？"

剪秋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正是。而且..."她凑近皇后耳边，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森森寒意，"听说这厨子最拿手的不是点心，而是...药膳。"

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背脊不自觉地绷直。

她想起前日太医院来报，说景贵妃近日食欲不振，连最爱的西洋糕点都难以下咽。

皇上为此大发雷霆，责令太医院三日之内必须调理好贵妃的脾胃。若此时，那厨子借机献上"开胃"的药膳...

"好一个连环计。"皇后突然轻笑出声，笑声里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意，"看来有人比本宫还着急。

年世兰人都走了这么久，竟然还留了这么一手，当真是让本宫惊讶啊。"

剪秋面露疑惑："娘娘的意思是..."

"去查查，这厨子是谁引荐入宫的。"皇后眸中寒光闪烁，护甲在案几上划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另外，让绘春想办法接近那厨子，但记住——"她突然一把抓住剪秋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剪秋吃痛，"千万别打草惊蛇。"

剪秋手腕生疼，却不敢挣脱："奴婢明白。"

皇后这才松开手，转头望向窗外。

暮色中的紫禁城笼罩在一片诡谲的宁静里，飞檐上的脊兽在夕阳下投下长长的阴影，如同蛰伏的猛兽。

她忽然想起昨日去寿康宫请安时，太后意味深长的话："这宫里头的风啊，从来不会只往一个方向吹。"

当时她只当是老人家的絮叨，如今细想，竟是别有深意。

看来太后的人手果然比她厉害，怕是早就知道了这事吧。

太后也不喜景贵妃，之前不过是看在六阿哥的面子上，心软了一次。

如今六阿哥已经出生了，太后也该知道该站在谁的身边了。

她的人手折损太多，她也可以趁着这个机会接手太后手上的人手了。

不然她在宫里想要做些什么，总是不便。

尤其如今她要对付的人还是盛宠的景贵妃。

皇后又思索了一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个厨子的事，似乎有些过于凑巧了。

年府之人，刚好和她宫里的绘春认识。

不过不管怎么样，这宫里总算不再那么一片祥和。

有人想要算计才好。至于执棋人，当然只能是她。

*

秋风渐起，紫禁城的红墙间落叶簌簌，崔槿汐拢了拢衣袖，脚步匆匆穿过宫道。

近来她总觉得身后似有若无地缀着人影，可每每回头，却又不见异样。

她暗自警惕，与苏培盛的私下往来便刻意减少了几分。

眼下甄嬛情绪不稳，她需得寸步不离地守着，以免节外生枝。

想当初，她初见甄嬛时，便知此女必能得宠。

那张与纯元皇后有几分相似的容颜，再加上满腹诗书的气韵，即便是在美人如云的后宫，也足以脱颖而出。

正因如此，她才不惜花费重金，疏通关系，调到了碎玉轩。

她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可不仅仅甘心做一个小小的掌事姑姑——她要借甄嬛的青云之路，攀上更高的位置。

然而，她尚未在甄嬛身上谋得进阶之机，便被人拿住了把柄。

那日，一个面生的宫女悄无声息地递来一封密信，里头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她与苏培盛的近来每一次私下会面，甚至连谈话内容都分毫不差。

来人冷冷地甩下一句"二选一"——要么直接对付景贵妃，要么借甄嬛之手，扳倒景贵妃。

崔槿汐眸光微闪，立刻听出话中深意。无论选哪条路，最终目的都是削弱景贵妃的势力。

而这一点，与她目前想借甄嬛上位的计划，倒是不谋而合。只是......对方手握她的把柄，她不得不从。

可她崔槿汐，从来不是任人摆布的棋子。

对方既然抛出合作，也总是要给出一些消息的。

对方告诉她，近来有一个江南来的厨子，改善了景贵妃的胃口，很是得重用。

崔槿汐一听，便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让她接近这个厨子，从膳食中对景贵妃下手。

此举且不说不易，就说成功了，皇上如今如此宠爱景贵妃，她怕是也不会有好下场。

对方这是想让她做那把刀啊，这事得风险太大了，崔槿汐不愿意冒这个险。

思来想去，还是借甄嬛的容貌做文章更为稳妥。

她仔细思考过，皇上为何对甄嬛的宠爱只是平平，按理说，甄嬛如此像纯元皇后，应该更加受宠才是。

经过她观察，她觉得原因全在性子上。

甄嬛性子更傲，不如纯元皇后柔顺温婉。

那么她只要诱导甄嬛放下些身段，便足够了。

自那日被威胁后，崔槿汐行事愈发积极。

她故意寻了个阴雨绵绵的日子，带着甄嬛去冷宫走了一遭。

她发现甄嬛自从上次和沈贵人聊了一次之后，几乎没有了斗志。

那她必须先让甄嬛有斗志才行。

冷宫荒草丛生，檐角蛛网密布，昔日风光无限的嫔妃如今蓬头垢面，疯癫痴笑。

甄嬛面色微白，崔槿汐便适时低声道："娘娘，您瞧，这宫里的人啊，风光时人人巴结，失势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

见甄嬛神色动摇，她又缓缓道："如今景贵妃不过是因要照顾年幼的六阿哥，才抽不出手对付旁人。等六阿哥年纪大了，她必定不会容得下娘娘这样的威胁。"

崔槿汐深谙人心，尤其是甄嬛这般心高气傲的女子。

她不着痕迹地夸赞甄嬛的才情与容貌，字字句句都在暗示——景贵妃忌惮她，正是因为她的优秀。

起初甄嬛尚有疑虑，可崔槿汐的确帮了她许多，又是在宫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人，或许真是在未雨绸缪。

更何况，甄嬛内心深处，仍渴望相信自己是特别的——景贵妃若忌惮她，不正说明她依然是那个聪慧过人的甄嬛，而非一败涂地的莞嫔吗？

眼见甄嬛的心气慢慢回来了一些，崔槿汐斟酌许久，终于状若无意地提起了纯元皇后。

但她话术极妙，并非直说甄嬛是因容貌得宠，而是柔声道："皇上素来喜爱饱读诗书的才女，娘娘才情出众，又恰巧生得这般容貌，自然是锦上添花。"

甄嬛闻言，倒也未曾起疑。

若皇上仅仅喜欢她的脸，那景贵妃与纯元并不相似，又怎会如此得宠？

如此看来，皇上的喜好无非两种——要么是才情横溢的才女，要么是美到极致如景贵妃那般的绝色。

而她甄嬛，恰好占了前者。

*

皇后站在景仁宫的窗前，指尖轻轻摩挲着一枚白玉棋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娘娘，崔槿汐已经开始行动了。"剪秋低声禀报，"她今日特意带着甄嬛去了御花园，正巧遇上皇上带着景贵妃赏花。"

皇后将棋子轻轻落在窗台上："皇上什么反应？"

"皇上只是淡淡扫了甄嬛一眼，并未多言。"剪秋顿了顿，"不过...崔槿汐故意让甄嬛站在一株海棠旁，那姿态..."

"像极了纯元。"皇后冷笑一声，"这崔槿汐，倒是个会来事的。"

"那景贵妃呢？本宫记得以往景贵妃可是很不喜甄嬛的，如今甄嬛突然出现，她没有什么反应吗？"

"并无。"剪秋摇了摇头。

她转身走向妆台，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香粉盒子："把这个交给崔槿汐。就说...是本宫赏给甄嬛的。"

剪秋接过香粉，面露忧色："娘娘，这万一..."

"无事。"皇后抚了抚鬓角，"不过是些让人起红疹的寻常花粉。本宫要的，是让皇上看见甄嬛那张脸...出问题。"

她望向铜镜，镜中的女人雍容华贵，可眼底的冷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对了。"皇后突然想起什么，"那个江南厨子近日如何？"

"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绘春用重金收买了他，他已经在景贵妃的糕点里加了我们给的'料'。"剪秋低声道，"如今景贵妃的脉案又回到了太医院，我们的人查看到，上面写着景贵妃这几日精神不济。"

皇后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等时机成熟，就让那厨子'不小心'说漏嘴，提到这糕点的方子...是从年府学来的。"

剪秋眼前一亮："娘娘英明！这样一来，皇上必定会怀疑是年家余孽在作祟..."

"去办吧。"皇后摆摆手。

＊

与此同时，碎玉轩内。

甄嬛对镜自照，轻轻抚过自己与纯元相似的面容。

崔槿汐站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递上一盒香粉："娘娘，这是奴婢特意为您寻来的。是景贵妃最爱也在用的香料。"

甄嬛接过香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槿汐，你觉得...本宫该用吗？"

崔槿汐恭敬道："娘娘天生丽质，才华斐然，若是能让皇上再次见到您的好，咱们自然不用这般。"她压低声音，"如今皇上眼里只有那景贵妃，确实需要些特别手段。"

"放着吧。"甄嬛将香粉放在妆台上，语气平静，"本宫累了，你先退下。"

待崔槿汐退下后，甄嬛独自站在窗前，望着暮色中的紫禁城。

风吹起她的衣袖，露出腕间一道淡淡的红痕——那是今早试用香粉后起的疹子。

"景贵妃..."她轻声呢喃，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若是皇上知晓了景贵妃善妒到要毁人容颜，尤其她这张和纯元皇后相似的脸，皇上是否会有些厌恶景贵妃呢？

＊

又一日，承乾宫中，夏羽正倚在榻上，听着桑儿禀报近日宫中的动向。

当听到甄嬛用了一个香粉后起了红疹时，她突然笑了。

“娘娘？“桑儿不解地看着主子。

夏羽看着桑儿这呆愣模样，突然就不想告诉桑儿了，这些事都不过是她故意为之的。

皇后和甄嬛的计划，她虽然不能说全都知道，但反正会用在她身上的戏码，倒是都一清二楚的。

还都是雍正告诉她的呢。

*

养心殿中。

雍正负手立于窗前，目光沉沉地望向景仁宫的方向。

他早就知道皇后暗地里的那些手段，自将她囚禁以来，他明里暗里在六宫各处安插了眼线，如今这些棋子，终于派上了用场。

从前，他的心思全在前朝，后宫只要表面风平浪静，他便懒得过问。

可如今不同了——他的朝朝住在后宫呢，偏生又是个爱闹腾的性子，若是放任不管，指不定哪天就被那些暗潮汹涌吞没了去。

他得把整个后宫都攥在手心里，才能安心。

所以，他故意纵容了皇后对夏羽下手。

这一招，既是为了试探皇后的手段，也是想借机坐实她的罪名，好名正言顺地废后。

毕竟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怎配做一国之母。

更是要查出太后的底牌，之前清洗后宫的时候，他发现还少了些什么。

可惜，他的计划尚未实施，就被夏羽察觉了。

夏羽近来正觉得无聊。雍正对她的宠爱太过明目张胆，以至于后宫嫔妃们个个避她如蛇蝎，连个敢在她面前耍心眼的都没有。

她甚至开始怀念起年家那对姐妹若是还在，倒也能给她解解闷。

而且，那两个人年轻，初生牛犊不怕虎，还是两种性格的，真真就一点都不会无趣来着。

结果一下就给雍正弄没了，直接把年家没什么预兆的就给结束了。

两姐妹现在都还不知道在哪里吃着苦的吧。

如今可好，终于来了个不怕死的，还是皇后这个原剧里的大BOSS，夏羽简直要笑出声来。

雍正见她兴致勃勃的模样，原本都要收网了的手又停了下来。

既然她想玩，就让她玩吧。不过，一切前提都是她是安全的。

"玩归玩，但你要答应我。一定不能以身犯险，知道吗？"他捏着她的下巴，眸色深沉，"若你有一丝危险，我会立刻废了她，到时候朝朝可就没了乐趣了。"

雍正也不想这么严肃，可是这个娇气包有前科，他只能这样。

夏羽一听，生怕他过两天就把皇后收拾了，那她岂不是又要无聊透顶？

于是连忙点头，乖巧得不得了："你放心，我保证都听你的话行事，绝不乱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