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实与谎言

“糖糖，过来帮妈妈摘菜。”厨房传来妈妈的喊声。四岁的糖糖正趴在沙发上玩贴纸，她把粉色的蝴蝶贴纸贴在玩具熊的鼻子上，听见妈妈叫她，慌忙把剩下的贴纸塞进小熊的口袋里——那是她趁妈妈不注意从抽屉里拿的，本来答应过只玩三张。

“来了！”糖糖光着脚跑向厨房，围裙上还沾着昨天的草莓酱。妈妈正在择豆角，竹篮里的豆角翠绿翠绿的，像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蛇。糖糖蹲下来，忽然看见水池边的玻璃罐里装着彩色的水果糖，那是爸爸昨天带回来的，说要等客人来的时候再吃。

“妈妈，我能吃一颗糖吗？”糖糖踮着脚够玻璃罐，小辫子扫过豆角叶。妈妈头也不抬：“不行哦，那是给王阿姨家妹妹准备的。你乖乖摘菜，晚上饭后可以吃块小饼干。”糖糖抿了抿嘴，手指悄悄勾住玻璃罐的盖子，忽然听见客厅里玩具熊的“肚子”发出沙沙的响声——贴纸还在里面呢。

晚饭前，糖糖正在客厅摆筷子，忽然听见妈妈惊呼：“糖糖，你过来！”她心里“咯噔”一下，看见妈妈手里举着那张被撕坏的贴纸sheet，边缘还沾着小熊的绒毛。“这是不是你从抽屉里拿的？”妈妈的声音很严肃，“你说过只玩三张的。”

糖糖的手心冒出了汗。她看见贴在玩具熊鼻子上的蝴蝶贴纸，忽然想起幼儿园老师讲过“狼来了”的故事。可是说出实话的话，妈妈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再也不让她玩贴纸了？“……不是我。”糖糖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可能是小熊自己拿的吧。”

妈妈盯着她看了好久，糖糖觉得自己的脚尖都在发抖。最后妈妈轻轻叹了口气：“好吧，以后不许让小熊‘乱拿’东西了。”糖糖慌忙点头，转身时看见玩具熊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好像在说些什么。

夜里，糖糖梦见自己走进一片黑森林，手里的贴纸怎么也撕不下来，全粘在了手上。玩具熊突然从树后跳出来，它的鼻子上没有蝴蝶贴纸，而是挂着两行眼泪：“糖糖骗人，糖糖是坏孩子……”糖糖尖叫着醒来，发现枕头边湿了一片，玩具熊正歪着头看她，眼神里好像真的有难过。

第二天早上，糖糖咬着牙刷，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肿肿的。妈妈在厨房煮鸡蛋，香味飘过来，却怎么也勾不起她的食欲。“妈妈，我……”糖糖刚开口，就听见门铃响了——王阿姨带着妹妹来了，妹妹手里还抱着个大布娃娃。

“糖糖，快把水果糖拿出来呀。”妈妈擦着手从厨房出来。糖糖慢吞吞地走到玻璃罐前，忽然发现罐子里的水果糖好像少了一颗。她想起昨晚自己偷偷拿了一颗塞进嘴里，糖纸还藏在枕头底下呢。“妈妈，糖……糖没了。”糖糖的声音发颤，她不敢看妈妈的眼睛。

“怎么会没了呢？”王阿姨笑着蹲下来，“是不是被小老鼠偷走啦？”妹妹举着布娃娃凑过来：“布布说，它看见糖糖姐姐昨天拿了糖！”糖糖的脸“腾”地红了，感觉耳朵都在发烫。妈妈蹲下来，轻轻握住她的手：“糖糖，告诉妈妈实话，妈妈不会生气的。”

糖糖盯着地板上的花纹，感觉每一道纹路都在变成小问号。她想起昨天妈妈择豆角时，指尖被豆荚划破了，却还是笑着给她擦手；想起爸爸出差前特意买了她最喜欢的草莓贴纸……“是我拿的。”糖糖终于小声说，“贴纸也是我拿的，还撕坏了……对不起。”

客厅里安静了几秒钟。糖糖偷偷抬头，看见妈妈的嘴角居然弯了弯：“宝贝肯说实话，就是最勇敢的孩子。”妈妈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这是给诚实宝宝的奖励，但下次一定要先问过大人哦。”糖糖惊讶地接过糖，发现这颗糖比昨天偷吃的那颗更亮，像裹着一层彩虹。

妹妹忽然举起布娃娃：“布布说，它原谅糖糖姐姐了！”布娃娃的手里还攥着张小花贴纸，是糖糖昨天送给妹妹的。两个小女孩笑起来，糖糖忽然觉得心里的大石头“扑通”掉进了河里，河水哗啦啦流着，带走了所有的害怕和难过。

那天下午，糖糖主动拿出自己的贴纸和妹妹分享。她们把贴纸贴在布娃娃的裙子上，给玩具熊的鼻子重新贴了蝴蝶贴纸。妈妈端来切好的西瓜时，糖糖看见妈妈手指上的创可贴，忽然想起什么，跑回房间拿出自己的小熊药膏：“妈妈，这个贴贴会变舒服！”

晚上临睡前，糖糖把枕头底下的糖纸和撕坏的贴纸sheet放进垃圾桶。玩具熊坐在床头柜上，鼻子上的蝴蝶贴纸歪歪扭扭，却比任何时候都可爱。“小熊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骗你了。”糖糖轻轻抱住玩具熊，发现它的肚子里还掉出半张没贴完的贴纸——原来昨天她没塞好。

月光照在床头，糖糖忽然想起白天妈妈说的话：“诚实就像小树苗，一开始可能会有点难，但慢慢就会长大，变成能遮风挡雨的大树。”她摸着玩具熊的耳朵，忽然觉得它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小小的星星，在说“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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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糖糖发现说实话并没有那么难。当她不小心打翻了爸爸的墨水时，主动说了“对不起”，爸爸只是笑着擦桌子：“下次小心点就好啦，我们糖糖是诚实的孩子。”当她在幼儿园把小红花贴纸弄丢时，告诉了老师，老师居然又给了她一朵，还说：“诚实比小红花更珍贵。”

周末，糖糖和妈妈去超市买东西。路过玩具区时，她看见货架上有个会唱歌的小鸭子。“妈妈，我能买这个吗？”糖糖拽着妈妈的衣角。妈妈看了看价格：“这个月的零花钱已经用完了哦，要不我们下个月再买？”糖糖刚要开口说“可是我很想要”，忽然想起上次说谎时心里的难受。“好吧，那我攒够零花钱再来买。”她踮脚摸了摸小鸭子的脑袋，小鸭子的眼睛一闪一闪的，好像在说“我等你”。

那天晚上，糖糖在日记本上画了幅画：一个小女孩牵着玩具熊的手，前面是一棵结满“诚实果实”的大树，每颗果实都亮晶晶的。妈妈路过时，在画的右下角写了行小字：“我的宝贝正在长出翅膀。”糖糖看不懂是什么意思，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像喝了一碗草莓味的牛奶。

深秋的一个下午，糖糖在院子里玩时，不小心把邻居张奶奶的花盆碰倒了。泥土撒了一地，粉色的月季花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她攥着花瓣站在张奶奶家门口，心跳得像揣了只小兔子。“咚咚咚”，开门的是张奶奶，她戴着老花镜，头发雪白雪白的。

“张奶奶，对不起……”糖糖低下头，把摔烂的花盆碎片递过去，“是我不小心碰到的，我会赔给您的！”张奶奶弯下腰，轻轻摸她的头：“傻孩子，花盆碎了可以再买，你肯说实话，比什么都珍贵。”她从屋里拿出颗糖递给糖糖，“这是我自己做的桂花糖，可甜啦！”

糖糖咬着桂花糖，发现这颗糖比任何糖果都香甜，里面好像有阳光和秋风的味道。她帮张奶奶重新种好了月季花，看着泥土一点点埋住花根，忽然觉得说谎就像把花从土里拔出来，而诚实就是给花浇水施肥，让它重新站起来。

冬天来临时，糖糖的零花钱终于攒够了。她拉着妈妈去超市买回了会唱歌的小鸭子，还特意给张奶奶的月季花买了个新花盆。当小鸭子在客厅“嘎嘎”唱歌时，玩具熊坐在旁边，鼻子上的蝴蝶贴纸被糖糖用胶水粘得稳稳的，在阳光下闪着光。

平安夜那天，糖糖在床头挂了只袜子。夜里，她梦见圣诞老人坐着雪橇来了，胡子上挂着星星，手里捧着个亮晶晶的盒子。“这是给诚实孩子的礼物。”圣诞老人笑着说，打开盒子，里面飞出许多会发光的蝴蝶，每只蝴蝶翅膀上都写着“真话”。

糖糖醒来时，发现袜子里真的有份礼物——是妈妈缝的布贴画，上面有个小女孩和玩具熊，还有一棵结满星星的树。画的背面写着：“诚实是最亮的星星，它会带着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糖糖把画贴在床头，月光照进来时，那些星星好像真的在一闪一闪，就像她每次说实话时，心里开出的小花。

如今，糖糖已经上一年级了。她的铅笔盒里总是放着一张便签，上面是她歪歪扭扭的字迹：“要说真话”。每当有同学不小心弄坏东西不敢承认时，她都会想起玩具熊的眼睛，想起妈妈的桂花糖，然后轻轻说：“没关系的，我们一起去告诉老师吧。”

某个春日的午后，糖糖和同学们在操场上玩。她看见一个小弟弟抱着皮球站在花坛边，脸上挂着眼泪。“怎么啦？”糖糖蹲下来问。小弟弟抽抽搭搭地说：“我把球踢进花坛了，可是不敢告诉老师……”糖糖笑了，牵起他的手：“走，我们一起去说，老师会喜欢诚实的孩子的。”

当他们找到老师时，小弟弟的眼泪还没干，但眼睛已经亮晶晶的了。老师帮他们从花坛里捡回皮球，还夸他们是勇敢的好孩子。春风吹过操场的梧桐树，糖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棵小树，根须紧紧扎在泥土里，每一片叶子都在阳光下舒展开来，那么踏实，那么自在。

傍晚回家的路上，糖糖看见路边的蒲公英被风吹起，像一群小小的伞兵。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个梦，黑森林里的玩具熊不再流泪，而是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在洒满阳光的小路上。现在她终于明白，诚实不是束缚，而是一条通往温暖和信任的路，路上有花香，有星光，还有好多好多愿意牵起她手的人。

星光渐亮时，糖糖回到家。玩具熊坐在书桌上，旁边的小鸭子正“嘎嘎”唱着歌。她打开日记本，在今天的页脚画了朵蒲公英，每根绒毛上都写着“真话”。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糖糖闭上眼睛许愿：希望每个孩子都能勇敢说出真话，就像小树苗勇敢地朝向太阳。

这时，玩具熊的鼻子上，那只蝴蝶贴纸忽然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在微风中舒展翅膀。糖糖笑了，她知道，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所有诚实的话语都在悄悄发芽，终将长成一片茂密的森林，守护着每个勇敢的小小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