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真难过……早上醒过来的时候还能感觉到强烈的头重脚轻,昏迷和高质量的睡眠之间到底有何区这会我算是明白了。
电脑机箱的嗡嗡声像是持续了好几年,房间里的空气有些浑浊。
我摸摸自己的额头,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开窗,模糊的目光在随着身体直立渐渐清晰,随后我又看到了自己胸前十几公分处的那个东西。
这玩意让我眼前一黑,迅速干脆地再次栽倒在床上。
温暖的阳光照在床头,就像无数小说和电影里那些优雅又优美的开头,完全不管我此时此刻的情绪。
用枕头压着自己的脸足有几分钟,我尝试着挪开枕头,侧过身体。
然后我又看见了那个东西。
这一次我终于学乖了,深吸一口气没有尖叫。
那种行径昨天晚上我已经尝试过一次,当时除了被敬爱的母上大人呵斥一番外没有任何收获。
平时在学校里我还觉得自己挺那个少年老成的……这会舔舔发干的嘴唇,不得不承认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我和所有普通人一样头脑发胀,毫无头绪。
眼神又一次在自己胸前飘过,我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回忆自己昨天晚上在房间里上网的全过程。
晚饭后我装着要复习的样在电脑桌前翻了接近两个钟头的书,一直到两位监督者呵欠连天地看完那部蹩脚《三国》的新连载部分。
那之后我听着他们回去睡觉的声音,挂上耳机看动画上网到深夜。
好像是在要睡着之前,我打算把剩下一口饮料解决掉。
抓起塑料瓶还没来得及往嘴里倒,我发现自己胸前十几公分的位置有个东西。
当时我就懵了。
根据我看过的小说描述,佛偈里曾经这样划分过时间——一弹指间等于,新的一天刚刚开始,我却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随后的早饭食之无味,在上学路上用斜四十五度角仰望了半分钟万里无云的天空,也没看出什么明媚的忧伤来。
一路上我心情沉重,这里不是日系萌动画也不是三流青春电视剧,没有在路上等我结伴而行的小清新女同学更没有许多银铃般的笑声,高三最后的日子依然孤独真是让人想想就绝望。
周围的人们大多低头行色匆匆,道路两旁的工地比建筑还多,浑然是一个土之又土的典型小城市早晨。
我穿着比这城市更土气的校服,周一是校服日,胸前还跟在押犯似的别着个名签,也不知道是哪个校领导想出来的损招,据说是更容易直接对号入座犯错的具体学生。
苏慎两个字被我写得歪歪扭扭,也不知道这堪比草圣的字会不会惹恼老师们。
反正是最后一两个月了,高三学生通常没什么人搭理。
平日里最熟悉的路磨磨蹭蹭走了快二十分钟,尽管用无数胡思乱想打断自己的恐惧思维,眼前那个漂浮的东西依然碍眼得像米饭堆上的苍蝇,或是绝色美女脸上的胎记。
面对异状,我在心里不停鄙视自己,好歹是看了那么多奇怪小说电影和动画的人,怎么就这么不淡定捏?可是……可是真的淡定不起来嘛。
当年被邻居家美女姐姐推荐看《变形记》开头第一句话现在特适合用在我身上,我觉得我快要变成一只巨大的甲虫。
这种不安持续了很久。
我看着每个人的脸,总觉得昨天还有些烦人的平静今天变得幸福无比,尽管我也曾经拥有。
上学那一套重复起来实在让人腻味,经过昨天和今天这个刺激之后,我忽然幡然醒悟自己这十几年来好像都在重复同样无聊的事。
早自习一半人死磕课本一半人聊昨天的新闻和八卦,其中穿插电视剧剧情大讨论。
上午四节课我魂不守舍,高三最后阶段除了做试卷还是做试卷,我居然用红色圆珠笔在卷纸上改改画画,等到发现时已追悔莫及。
同桌马琳琳看着我,眼神儿奇怪,不过因为平时话就不多的缘故,也没问我为什么这个熊样。
间操被我逃了,一个人躲到邵逸夫盖的图书馆后面发呆。
天气燥热,偶尔有风吹过。
被习题搞得几近于麻木的我悚然发现,自己高中三年居然没有一个可以诉说心事的朋友。
就在大家都努力展示自己爱好和特长的时候,我选择了跟别人格格不入。
真是凄凉。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2.从最开始尖叫到渐渐适应我大概花了一整天时间,晚上离开学校之后我的目光还是没离开自己胸前,活像个想要低头捡钱的。
我的目光低头斜对胸前不远处的虚空,从今天一整天的经历来看,周围只要有人靠得太近的时候,那东西就会无辜消失。
这个看起来很扯的特性反倒让我觉得眼前的东西并非幻觉,更无限接近于真实。
其实这光景如果在奇幻小说里描绘的话,大概没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一个泛着黑蓝色光辉的小圆球么?直径大概跟我无名指差不多,始终漂浮在距离我胸前十几公分的位置,其外形跟我在好多科幻杂志上看到的黑洞漫画形象差不多。
这就是我觉得自己还算坚强的原因之一,我觉得换成别人肯定比我还崩溃还魂不守舍,我没隔一会发出一阵尖叫已经很给周围人面子了。
那个黑蓝色的球体就静静悬浮在空中,从肉眼辨认上可以看得出它在缓缓转动,从我多次观察来判断,大概能达到两分钟左右转一圈的程度。
在这期间我试着用手机拍了一次这玩意,只拍得到空气。
鉴于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情绪,我没敢做进一步尝试,勇气这种东西平时大概只存在于青春电影和漫画里,我觉得自己肯定不具备。
晚上到家之后还是觉得心惊肉跳,吃完有生以来可能是最快的一顿晚饭,我飞速躲到房间里装死。
做建材生意的老爸每天晚上会雷打不动地看完各种电视新闻,热衷念我的老妈则会时不时飘过来敲门送点吃的喝的,美其名曰关心,其实就是不定期临检。
其实有时候看看那些贪高三家长心态的电视节目,我也能理解他们。
高三了嘛,家里每个人都在替我担心,他们觉得如果我能考上一个一线城市的本科就知足了,而我的实际成绩估计只能在二线城市一些特定本科里转悠。
在爸妈的固有概念里,读大学至少也要去个省外城市才算真正意义上的念大学,如果还在省内晃悠跟人聊起来实在是有点好说不好听。
大概就是因为被这种无形压力挤兑惯了,我现在很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
老妈希望我报理科,而实际上我唯一能拿的出手的只有文科,写过几个在学校里被校刊登过的小散文——尽管没几个人知道。
我还能有什么优点呢?绞尽脑汁想了很久也没答案,在那之后我沮丧地承认自己和周围的那些同学没什么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是我更喜欢沉默,所有的话都留给内心吐槽和随笔上了。
像我这种人有一个笼统的概括,那就是闷骚……在老妈送过饮料、水果和几个蛋挞之后,房间里终于清静了。
我这才敢打开电脑,让风扇的嗡嗡声重新响起。
谁让我生在一个已经很少有人看百科全书的年代呢?网上的各种互动百科号称能解决大部分疑难问题,不过我经常看到有人用复制的搜索结果回答提问,做为一个经常要在网上寻找疑问的人,我必须要说这种行径真没劲。
老妈离开之后不到一分钟,那个黑蓝色的球体再度出现。
我看了一眼这个让我感觉到平凡有多可贵的东西,叹着气随手键入“黑洞”
作为关键字,哗啦啦出来一堆搜索结果。
“我有个黑洞一样的胃,请问怎样才能少吃一点?”
“吸金黑洞!
X坷垃农业化肥代理位置等你拿”
“黑洞其实并不黑……”
这都什么跟什么!
这是什么鬼百科网站啊?!
再搜索“空间”
,结果更让人无语。
“我的空间忽然不能用了,请问这是怎么回事?”
“高速低价空间租赁,详情联系电话……”
“个人空间打扮小技巧”
“小魔女童童的空间……”
简直想把键盘丢了……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碰到了一个极有可能是全世界只有自己才碰到的问题,这问题之小众,以至于我绝不会从别人口中得到什么满意的答案。
混蛋,书是看不进去了,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以后要一直看着这东西干瞪眼,直到习惯麻木为止?漫无目的地在网上闲逛,我终于意识到胸前这个神秘玩意的最大作用——在周围有人靠近的时候,它会自动消失。
这么说我能当这东西是个报警器了?神神叨叨出现个这玩意,难道就这么点儿作用?你这不是坑爹么!
我觉得如果没有接下来的一个无意举动的话,我很有可能会因为这个偶然出现的小球球变成精神错乱的偏执狂。
小时候老妈逼着我读了无数名人传记,除了刻苦努力之外我看到最多的就是各种无心插柳柳成荫。
我把刚吃完的一张糖纸叠成条状随手扔出去,抛物线轨迹偏偏就命中了胸前那个神秘的黑蓝色球体。
糖纸扔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傻眼了,那张花花绿绿的糖纸好像表演魔术一样,凭空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我愣了一下,低头去看地板。
地板上空无一物,那张糖纸就像从未存在过一样,彻底消失了。
我的耶和华穆罕默德如来佛祖们啊……居然,居然真是黑洞么!
这一瞬间我闹补出了无数场面,包括我胸前飘着黑蓝色小球走在路边,迎面一个足球飞来,然后足球不见了……还有我有时手指不经意碰到他,结果……这也太恐怖了吧?我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不过仔细回忆一下,在这之前它似乎也碰到过一些东西,好像都没什么诡异的反应才是。
梦境和现实到底哪个才是真的,这会我也不太清楚了。
只是眼前这事儿都发生了,不面对总是个问题。
虽然面对陌生人我畏畏缩缩,这会一个人的时候似乎思维也变得活络一些。
我低头又剥了一块糖咬进嘴里,这老娘买的进口软糖上面没一个中国字,我无意识地瞄了两眼,又把糖纸叠成和那球体差不多的大小,顺手丢过去。
嗖地一声——这是我自己闹补的。
其实就是悄无声息的,在和球体重叠的同时,糖纸在我眼前消失了。
喂,这也太给力了吧!
经过了十来秒的震惊之后,我觉得自己似乎是无形中成长了。
从最开始看到这个鬼东西吓得几乎昏迷到现在只是惊讶一会才不过一两天时间,谁知道接下来会碰到什么呢?挠挠头,我干脆关掉电脑,反正也查不出什么来,还不如早点洗洗睡。
照这样下去,估计不用一周我就能习惯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