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见家长记(完)
“……”
徐蔓在深呼吸,不停地深呼吸,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忍住到嘴边的声音,不让它们溢出来。
她趴在枕头上,双手紧紧地环握,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叫出声来,又在半途生生掐住,化成几声低低的呜咽,像是遭受了什么欺负的小猫一样,蜷缩在一角微弱哭泣。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她也的确是在遭受着欺负,并且从身到心都在饱受着折磨,等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还不等她微微喘一口气,就又要承受新一波的冲击,让她心尖一颤,回过头去用一种几乎要哭的语气发问:“你……你怎么还来……”
抑制着无法出声的后果就是情感以另一种方式宣泄了出来,她哭得梨花带雨,一双清丽的眸中泛出朦胧的水意,双颊染粉,红唇微张,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秦深看着,就觉得有一股干燥的热火从喉咙直烧到心底,让他体内的血液都要为之沸腾。
他深吸口气,撑着手稍微坐起来了一点,就再度倾身凑过去,揽过徐蔓的肩膀,亲吻她隐没在乌黑秀发里的项链,项链上点缀的钻石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烁着点点星光,如同倒悬在黑夜里的繁星,和它的主人一样美丽绚烂,让他想一生都珍重呵护。
徐蔓闷哼一声,深呼吸做得比以往几次都要长,但还是溃败在了他的攻势之下,埋进枕头里低喊呜咽,结束时泪水几乎打湿了半个枕头,让秦深好好地安抚安慰了一通。
不得不说,身为刑警队长,秦深玩心理战术是很有一套的,无论是威逼利诱,还是温柔安抚,他都能做得如鱼得水。每一次他在过程中做了什么混蛋事,徐蔓被欺负得狠了,生闷气不理他时,他总能恰到好处地把握住她的心理,温言诱哄、柔声规劝、亦或者是自省自骂,一直说到她重展笑颜为止,算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一。
这次也不例外,他的动作其实算不上有多重,比起在别墅里放开了尽情弄的时候还要轻上几分,但因为顾忌着斜对门的长辈,徐蔓一直都不敢出声,连哭泣都尽量忍到最小,就连拒绝也不敢摆出比较强硬的态度,导致的后果就是身体更加敏感难捱,一次次地循环反复,最终让身心达到了极限,几近崩溃。
这一原因自然被秦深敏锐地察觉出了,当下来回不停地安抚了她好几遍。
好在徐蔓心里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之所以这么泪水涟涟的,还是生理上的原因占多数,面对他的安抚,也就渐渐地平缓了情绪,偶尔还会低低地回应一两声,和他搭个几句话,让他不用一个人在那里唱着独角戏。
没有办法,谁让她喜欢他呢,喜欢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好的地方她享受了,那些藏着坏心思的、磨人的地方也只能一并承受了。
当然,那种“下一次再也不会了”的永不兑现承诺,她是不会再相信的了;至于说骂,反正说了他也不听,骂了他也没用,都是白费口舌,还不如省点力气,好好躺着休息一会儿,明天他们可还要早起回家呢,要是起不来就真的是太丢人了。
她就这么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等恢复了一点体力后挣扎着下床去浴室洗澡。途中秦深看她有些艰难的样子,想上前帮她,但被她拒绝了,谁知道洗到一半他会不会心血来潮,来个什么鸳鸯浴,那可真是欲哭无泪了。
洗完澡,穿上睡衣,再吹干头发,徐蔓就从浴室里走了出来,换秦深进去,她则是坐在床头,有些好奇地观察着他的房间。
在明州的别墅卧室里,秦深虽然会乱放一些东西,但房间的整体还是简洁的,能看出里面住了人,只是生活痕迹不重,就像是酒店的钟点房一样,给人一种哪天就会搬出去的感觉,没有什么温馨留恋感。在她住进去以后才好了一点,卧室里的小玩意开始多了起来,渐渐地有个了家的样子,但比起这间房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秦深的这间房是卧室书房共用的,一侧是衣柜,一侧是电脑桌,电脑桌靠墙的一面放着一架书橱,玻璃门后面的展示柜里放着大大小小的东西,看得徐蔓一阵好奇,走过去靠近细细观摩,才发现是七八个陈列着的奖项杯,还有一叠奖状压在下面。
她打开书橱,拿起一座奖杯看了看,底座上刻着全国科技航模大赛一等奖的字样,时间在八年前,大概是在他高中的时候,那个时候……她好像才上初中不久。
想着八年前的自己还在为脱离小学而感到兴奋新鲜,秦深就已经在全国级别的参加竞赛、斩获荣誉了,徐蔓心里就升起一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仿佛能透过奖杯看到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期恋人。
那时候的他是什么模样的呢?一定是很少年激扬、意气风发的吧。
如果她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他,他们会不会也像现在这样走到一块?
她把奖杯放回去,再抽出底下一沓奖状最上面的一张,就莞尔笑了,因为这证书她也有,国家奖学金荣誉证书,她读了三年,拿了两年,没想到秦深也拿了。也是,他连李青教授的现勘课都能不复习就拿第一,奖学金这种东西还不是轻轻松松地手到擒来。
把奖状放回去后,她本来准备关上书橱窗门,再去看看别的地方的,一个印有红星的盒子却在此时引起了她的注意力,拿起打开,里面放着一枚银底金边的勋章,中间镶嵌着一颗红底金边的五角星,似乎是什么荣誉勋章的样子。
这是……?
她有些疑惑地抚上勋章中间的那枚五角星。
“荣誉二等功。”一个声音忽然在她耳边说道,“进部队的时候拿的。”
徐蔓吓了一跳,手一抖,差点没把手里的盒子摔地上,在看清来人后松了口气,没好气地轻嗔:“你怎么不声不响地出现吓人呢?”
秦深一脸无辜:“我刚洗好澡出来,就看见你站在书桌前低着头,可不就得过来看看了么,免得什么黑历史被你翻出来。”
徐蔓乜眼看他:“你有什么不能被我发现的黑历史吗?”
他微笑:“那当然——是没有的。”
“那不就得了。你净会做这些吓我的事情。”
“我没想着吓你,你没听到我出浴室的动静吗?”
徐蔓想了一下,刚才好像是有听见什么开门声,但她正在思考着这枚勋章的来历,没注意到,就自觉理亏地没再说些什么,把话题转回到勋章上面:“你刚刚说什么二等功?部队的二等功?”
“个人二等功。”秦深纠正,“在部队参加训练比赛的时候得了第一名,就给我颁发了这个。”
徐蔓惊诧:“第一名才给二等功?那一等功要第几名才能得?”
秦深微微一笑,跟她科普:“我参加的只是军区训练比赛,前三名都是给二等功,一等功要全军军事训练赛得前三名才能拿到的。”
徐蔓“哦”了一声,她对这些军事的东西不熟悉,连军功勋章都认不出来,更不用说得奖的条件了。
“那那个什么全军军事训练比赛……你得了第几名?”
“我没参加,我部队就进了一年,离开的时候比赛还没办呢,就算想参加也参加不了。”秦深说,来了兴趣,打开另外一扇橱柜门,拿出一艘战舰模样的模型出来,献宝似递给她看,“你看这个。”
徐蔓仔细端详,发现那是一艘用子弹堆叠起来的战舰模型,就有些新奇地笑了。“这是你用子弹做的?”她盖上勋章盒子,一边把勋章放回原处,一边问道。
“子弹壳,我把它们搭起来,黏在一起做成了一艘航空母舰……”
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秦深就着书橱里的东西侃侃而谈起来,直到徐蔓惊觉已近夜半,再不上床睡觉明天就真的起不来了,两人才结束谈话,去卫生间做最后的洗漱。
不过等躺到了床上,对刚才话题意犹未尽的人就变成了徐蔓,觉得自己错过了他人生中大部分精彩的时刻,没能见证他风采的那些时光,很有一些遗憾。
要是她能早点遇到他就好了,这样两个人就能共同经历那些成功或者失败的事情,分享他的喜怒哀愁了。
昏黄的夜灯照着房间一角,让人心情平静的同时也想要抒发什么情感,徐蔓心潮起起伏伏,看着卧在身边的秦深,心里就是一阵爱意上涌。
她侧身往他怀里蹭去,同时软软说出自己心底的想法,求抚慰的样子让秦深忍不住失笑,伸手揽抱住她,亲昵地和她低笑私语:“虽然我也想早点遇到你,不过你这话说的,怎么像是我的人生巅峰就到此为止了呢。就这么对我没信心?”
“当然不是。”徐蔓张口,“我只是……有些遗憾没能早点遇见你而已,明明上的是同一所大学,专业也是同一个……要是早点遇到了,说不定就——”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秦深打断她的话,“反正我们现在也在一起了,不是吗?”
徐蔓点点头,嗯了一声,但脸上的神色看着还是有些遗憾。
秦深看在眼里,就凑过身,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放心吧,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时候的,你有足够的时间陪伴在我身边,和我一起去经历见证这些事情……”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徐蔓在秦深的呼唤下转醒,睡眼迷蒙地看了透进来的日光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哪里,登时清醒过来,从床上翻身坐起:“现在几点了?”
“七点二十,早着呢。”秦深回她,“慢慢来就好,节假日我爸妈起床都很晚的。”
徐蔓哪里敢慢慢来,以最快的速度进卫生间里刷牙洗脸,洗漱好换好衣服,再进行简洁而又必要的梳妆,等一切都弄好时,时间已经差不多快到八点,下楼来到客厅,两个长辈已经在那边坐着了,俨然一副等待了很久的模样,完全不像是秦深说的那样“起床很晚”。
看见徐蔓,江雅一如既往地亲切热情,招呼她下来吃早餐,又问她睡不睡得好,房间住不住得习惯,一通嘘寒问暖,说得徐蔓心虚不已,总觉得自己和秦深昨晚的事情被看出来了,回答问题时脸都发着烫,也不知道有没有变红,被对面的长辈察觉出端倪。
吃过早餐,秦深就去侧院里把车开了过来,江雅对他们的离开表现得很是不舍,不仅亲自把昨天下午购买的大包小包东西放上车厢后座,叮嘱她回去后一定要穿,穿了后拍照传给自己看,还拉着徐蔓走到一边,给了她两份厚厚的红包。
“这是我和你秦叔叔给你的。”她冲徐蔓眨了眨眼,“有空就多来这边玩,陪陪阿姨,阿姨一个人怪寂寞的。”
明白这是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代表了两位长辈对自己的满意认可,徐蔓便没有推拒,矜持地收下了这份红包,客气地道了声谢。“谢谢阿姨。”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好了,上车吧,有人都等急了。”
徐蔓上了车,看着秦深启动车子缓缓驶出庭院,江雅在后头目送着他们,就知道这段为期两天一夜的见家长之旅终于是结束了。
车内空调泠泠,车外阳光正好,她靠上椅背,就着这份秋日的暖阳闭上了眼。
“我有点困,想休息一会儿。”
回答她的是一声秦深温柔的笑应。
“睡吧,到家了我叫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