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是天龙下凡吗(1)
天成二年(公元927年)三月十六日,后唐都城洛阳夹马营的一座府宅内,香烟缭绕。
缭绕的香烟中,观世音菩萨的佛像显得庄重而神秘。
佛像并不大,但一双佛眼却慈善而凝重。
佛眼透过袅娜的香烟,笼罩着那位双膝跪地的祈祷者。
祈祷者缓缓地抬起了头。
这是一个中年男人。
看他的面貌,似乎比观世音还要亲善。
圆圆的脸,温柔的鼻子,眉宇间透着一团和气,怎么看怎么像是一位乐善好施者。
而实际上,他却是一位能征惯战的将军,姓赵,名弘殷,时任后唐飞捷指挥使。
赵家祖居涿郡(今北京市西南),是世世代代的官宦之家。
赵弘殷的曾祖赵脁,曾在唐朝先后任过永清、文安、幽都令;祖父赵珽,担任过御史中丞一职;父亲赵敬,历任营州、蓟州、涿州刺史。
赵弘殷靠着一身过硬的骑马射箭功夫,曾带着五百人在黄河边上救过后唐庄宗李存勖一命,故而博得了一个飞捷指挥使的武职。
此职是统帅皇帝亲军的,可见李存勖对他的器重和信任。
虽然,李称帝之后,赵弘殷失去了信臣的地位,但职务却也未变。
一个大将军,为何要跪在观世音菩萨的佛像前焚香祷告?他究竟要祷告什么?原来,内室里,赵弘殷的妻子杜氏正在努力地要把腹中的胎儿生出来。
赵弘殷是在为妻子生产而祈祷。
一般人作如此祈祷,无外乎有两大内容,一是祈祷妻子生产顺利,二是祈祷妻子最好能产下一个男孩。
但赵弘殷不同,他的祈祷还有第三项内容,那就是:无论妻子生男生女,都千万别过早地夭折。
这似乎有些奇怪,更似乎有些不近情理。
妻子尚未生产,赵弘殷为何就想到了夭折一事?原因是,在此之前,赵妻杜氏曾产过一女,但不久便夭折了,后来,杜氏又产下一儿,赵弘殷高兴得不得了,为儿取各“匡济”
——“匡济”
乃匡济天下之意,从此不难看出赵弘殷自己的远大志向及对儿子的莫大期望——但匡济刚满周岁,就又夭折了。
赵弘殷是一个带兵的将军,随时都有战死沙场的可能。
如果妻子杜氏所生儿女(尤其是儿子)都像过去那般一个接着一个地夭折,那他岂不就有断子绝孙的危险?故而,杜氏在内室紧张地准备生孩子,赵弘殷在外屋的祈祷也很不轻松。
他既希望观世音菩萨能够保佑杜氏顺利地产下一儿,更希望观世音菩萨能够保佑他的儿子平安长大、成人,从而了却他的心愿。
从这个意义上说,外屋的赵弘殷比内室的杜氏还要紧张。
瞧瞧,才三月天气,赵弘殷脸上沁出的汗珠便有黄豆粒那么大了。
其实,赵弘殷在观世音的面前也只跪了约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之后,他就“腾”
地站了起来,因为他听见了从内室里传出的婴儿的哭声。
只是那哭声太过清脆,像是发自女婴之口。
所以,赵弘殷起身之后,一时怔住了。
产婆从内室走出,来到赵弘殷身边,笑容满面地言道:“恭喜大将军,贺喜大将军,夫人平安,少爷也平安……”
“少爷?”
赵弘殷大喜,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产婆,“你是说,夫人为我生了一个儿子?”
“可不是,”
产婆讨好地道,“少爷足足有七八斤重,长得方面大耳,一看便知是大福大贵之人”
产婆话未落音,赵弘殷已经奔到了内室的门口,但旋即,他又跑回到产婆的跟前,先是冲着观世音佛像虔诚地鞠了一个躬,然后向产婆表示感谢,并叫产婆去管家那里领赏钱,接着甩开大步,跨进了内室。
赵弘殷跨进内室的时候,仿佛看见满屋皆为红光盘绕,红光中还飘散着一股股让人沉醉的异香。
更为奇妙的是,杜氏怀中的那个婴儿,从头到脚都呈现出一种耀眼的金色。
这种金色三日之后才退。
且说赵弘殷三步并作两步地跨入内室之后,又一步跨到了床前,目光定定地望着杜氏的怀中,仿佛杜氏怀中的婴儿与他赵弘殷没有什么关系。
杜氏颇为诧异地问道:“将军,你这是何意?”
赵弘殷动了动双唇:“夫人所生……果然是儿子?”
杜氏展开怀中的婴儿,露出婴儿腿间那“宝贝”
,道:“将军请仔细观瞧……”
“果然是儿子,果然是儿子”
赵弘殷有点忘形,声音略略大了些。
婴儿似乎很敏感,顿时“哇”
地哭起来。
慌得赵弘殷“啪”
地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嘴里还言道:“为父该死,竟然吓着了我儿……”
杜氏将**送入婴儿嘴边,婴儿一会平静了下来。
赵弘殷盯着婴儿对杜氏言道:“夫人又辛苦了一回……”
杜氏轻叹道:“辛苦不辛苦没什么,但愿这孩子万事大吉啊”
赵弘殷不禁又想起那夭折的一子一女来,杜氏也默然不语。
屋内气氛一时有些凝重,还多少有点感伤。
只有那小婴儿,安然地闭着双目,全然不把屋内的凝重和感伤当做一回事。
第二天,赵弘殷为自己新生的儿子取名“匡胤。
“匡胤”
是匡救后世的意思,与夭折的那个“匡济”
的名字的含义大同小异。
给儿子命名之后,赵弘殷又有些后悔:第一个儿子取名“匡济”
,刚满周岁便夭折了,第二个儿子取名“匡胤”
,岂不是有不祥之嫌?赵弘殷把这种后悔对妻子说了,并有意为儿子另起一个名儿。
杜氏却不以为然,她对赵弘殷言道:“何必为胤儿改名?人的寿数自有天定,与名号何干?”